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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景唐斜靠在床榻旁,雪白的衣衫層層疊疊地散落著,襯得他宛若謫仙一般。
而他手裡不曾握著戲文話本,卻捏著一本厚厚的國書。抬手一掂,竟有千斤之重。
小曾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將一盞熱茶遞給景唐道:「少主,別看了,早些歇息罷。」
景唐接過茶來,搖了搖頭,繼續盯著手中那封看了千萬遍的國書。
「…大明青海府兵變,屢派兵馬鎮壓皆不奏效…...謹以此國書,如同陛下親臨,願借烏斯藏精兵良駒,奔襲西境相助。若得度此難關,大明願重撰邊關貿易通協,並增派使臣往來兩地,以修萬年之好……」
小曾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卻陡然聽見一個清冷的聲音冷不丁地問道:「小曾,我們離開燕京已經一年多了罷。」
小曾費解地點了點頭,道:「已經一年又三個月了。」
「頡漠之亂早在數月前便陷入僵局,朝廷屢派兵馬增援卻接連告敗,如今叛軍與京師只隔數十個州府,倘若不能儘快抵達烏斯藏送上國書借兵支援,恐怕萬里江山便要淪入他手。」
景唐一聲長嘆,重新合上了國書。
小曾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得一同陷入沉默。
「你可知,長久以來,我心中始終有一個疑惑。」
「什麼?」
景唐將茶蓋打開,撲面而來的熱氣氤氳著,仿佛提醒著他這不是一場夢境。
這的確不是一場夢境,因為那個痴纏著他的思緒足足三年之久的疑惑,直到如今卻仍舊會使他在凌晨驚醒。
「長城軍覆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沒等小曾開口,他又道:
「即使青海暴動聲勢浩大,地方軍無力鎮壓,可駐守在嘉興關的二十萬長城軍是大明在西洲戰力最強的軍隊,緣何能在短短百日之內為敵軍所破?」
這不像是對旁人提出的問題,竟像是他在同自己講話。
一如既往地,他感覺到頭腦中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使他幾乎不能再思考。
「少主,這件事你從三年前得到嘉興關陷落的消息時就已經開始調查了。也是因為這件事,與侯爺也有了嫌隙……可是少主,當年的真相有誰能知道呢?」
景唐點了點頭,輕輕嘆了一聲。或許當年的舊事,也許只有在天之靈才能夠親口告訴他罷。
這時候,他們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順著庭院的方向去了。不一會兒,院中便又傳來了馬蹄的聲音。
「是誰出去了?」
「不知道,像是從海月姑娘那邊兒傳過來的聲音。」
聽了這話,景唐便起身披了一件外衣,推門出去,回頭對小曾說了一句:「你先歇息,我去去就回。」
待他到了外面,卻只看見一個素衣的身影正牽著一匹馬走了出去。
他皺了皺眉,隨手到馬廄里牽了一匹馬,緊跟著出了客棧。
景唐出了客棧,四下尋了,卻並不見那個身影。只看見東邊地上有些揚塵,便猜想是朝著那邊去了。隨即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那素衣的身影就是海月。景唐似乎怕她悲傷過度,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於是夾緊馬肚,緊趕慢趕,終於追上了海月。
這一晚的沙漠沒有月光,顯得格外漆黑空洞。景唐暗暗記下了周遭的環境,並且始終和海月保持著肉眼可以看見的距離。
兩個人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奔馳在沙漠裡。慢慢地,海月的馬似乎有些跑不動了,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海月便勒緊了韁繩,翻身下馬,手裡還撥弄著什麼東西。
景唐也放緩了馬步,穩穩噹噹地停在她身後。
他淡淡道:「不用再看司南。向這裡----大概還要走五十多里。」他修長的手指指向黑暗中的某個方向。
深夜裡,黑暗莫測的沙漠顯得有些令人恐懼。
女孩沒有作聲,她喃喃道:「今晚是個陰天,你瞧,月亮都不出來了。」
景唐望了望漆黑一片的天空,搖了搖頭。「不會。」
「什麼?」
「月亮會出來。」
他們沉默了片刻,海月又開口了。
「唐刀子……沒想到你會測算天象。」
因為這一句唐刀子,景唐遲疑了很久,終於開口道:「略通一些。會殊館的惠清師傅曾借著酒力教過我。後來他卻告訴我,這樣的事太傷命數,還是不要學的好。」
見海月始終沉默著,他料想海月大概還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之中,便仔細回顧著許多他讀過的名著,試圖從中尋找出諸如參透人生,超脫凡俗之類的感悟準備安慰她。
可是沒想到,海月接下來的話卻出乎他的意料。
「你說我會贏嗎。」
「不會。」猶豫了片刻,景唐還是乾脆利落地回復了她。
「可是我必須贏。」不是想贏,而是必須贏。
景唐微微嘆了一口氣。這些東西,原本不應該讓一個還未經世事的小女孩來承擔。
「或許以目前的狀況來看,荀徹更適合做鏢頭。」
「那不一樣!我會成為最好的鏢師。」海月斬釘截鐵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