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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54:48 作者: 未降
    景唐見自己懷中的女孩兒安靜了許多,不由地微微垂下眸子,盯著海月瘦削的肩膀,陡然想起昨晚她哭暈在沙漠裡的場景時,心中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滋味。

    就像是一個人赤腳走在一片沙地,砂礫磨得腳掌生疼的感覺。

    這時,沙漠裡突然捲起一陣沙塵,景唐下意識地騰出手來蒙住海月的雙眼,自己卻還是被風沙迷了眼。沙漠裡的沙子顆粒大並且乾澀異常,一進眼睛裡便是鑽心的疼痛。待他合上眼睛時,眼睛竟宛如刀剜一般疼痛。

    海月被他蒙住眼睛,什麼也看不見。風沙吹的異常猛烈,幾乎令她有些窒息。

    「少主----」

    景唐聽見曾侍衛在遠處的呼喊聲,便試探著調轉馬頭,順著聲音尋去。

    「少主!前面就是東平城了。」

    景唐依舊閉著眼睛,試圖用眼淚沖刷掉沙子,可發現痛感依舊。

    「進城!」

    「少主,你眼睛怎麼了?」小曾看到景唐的雙眼,不由地擔心道。

    「無妨。你先去城牆下尋個地方,把旌節和通關文牒都藏起來。」

    小曾應聲去了,不多時便策馬回來,走在前面替景唐引路。

    這時的風沙已然小了許多,海月的眼睛也重見了天日。她注意到景唐眼睛緊閉,眼周似乎還有些發紅,不由地想問他些什麼,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嗓子已變得有些沙啞,不停地咳嗽了兩聲。

    景唐感覺到她的異常,淡淡道:「你太長時間沒有飲水,昨夜又大喊大叫的,怕是要染上風寒了。」

    海月聽了他的話,便沒再掙扎,只伸出手去輕輕拉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又用指尖小心地碰了碰景唐的眼睛。景唐微微有些怔住,隨後才明白她的意思。

    「放心吧,我沒瞎,只不過讓風沙迷了眼睛。」

    海月想起來剛才颳風的時候他及時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心裡不由地有些愧疚,沒再做聲,只安靜地看著他緊閉的雙眼。

    在大漠裡多時不加修飾的形容,此刻來看卻依然宛如一塊璞玉一般----

    他那行雲流水一般的劍眉清晰可見地描繪出眉骨的輪廓,宛如兩筆瀟灑的寫意畫,不假思索又渾然天成。

    從下巴往上看,他那下頜的弧度不偏不倚,硬朗地恰到好處,連接了他消瘦的下巴和好看的鬢角。

    若他那冒出青茬的下巴代表著他經歷的滄桑,那麼他的唇就代表著最柔軟美好的東西。

    ----像江南剛下樹的第一批水蜜桃,直想讓人覆上去,一親芳澤。

    而彼時純真無暇的海月,就真的只是看他紅腫的眼睛而已。

    「唐刀子,東平城不是叛軍的地界麼?」海月撐著腦袋看向遠處逐漸出現的城牆輪廓,隱約有些擔心。

    「是。」

    「那我們還要去?」

    「恩。」

    若不是實在沒了辦法,景唐是決計不會走到東平城的。

    原因只有一個,這是叛軍的關城,並且離他們的老巢西寧衛不過區區兩百里。

    他們進城的時候,海月感覺到景唐的身子明顯繃緊了,她也像是覺察到了什麼,往他懷裡縮了縮,暗自摸向腰間的佩刀,嘴裡卻安慰道:

    「你別緊張,要顯得像逛自家門口的廟會一般。」

    景唐聽了這話,不由地一怔,隨即不禁嗤笑了一聲。

    「你倒是很有經驗。」

    「師父說過,你越怕什麼,那東西就偏會來找你。比如說你若是怕大尾巴狼,它又覺察到你的恐懼氣味,便占了上風,很可能來撕了你。若你瞧它的眼神就在瞧一隻土狗,它便不敢拿你怎麼樣……」

    聽她絮絮叨叨了一陣,景唐不知不覺便放鬆了警惕,順利地通過城門。

    到底也沒有人來盤問他們的底細,因為那守城的侍衛一齊正聚在城下看兩個老頭兒下棋。

    他們剛進城沒走了幾步,迎面又遇上了些人馬,海月剛放鬆的神經又緊張了起來。她偷摸瞟了那些人一眼,只見他們個個都是烏斯藏人的打扮,騎著中原難得一見的高頭大馬。

    「噫,這些人長得為何如此嚇人。」海月打了個哆嗦。

    景唐看不大清,便問道:「他們穿的是什麼樣兒的衣裳?」

    「那能叫衣裳麼,倒像是城西棺材鋪賣的麻布兜兒。」

    這句話飄然出去,像是被那領頭的男子聽見了。他轉過臉來,戴著一個烏黑的面具,凜冽的目光箭一般投過來,著實將她嚇了一大跳。她慫包一般將腦袋縮回來,一張圓臉埋進景唐的臂彎里,不敢再看。

    景唐感受到她不老實地扭動,卻實在看不清那些人的樣貌,下意識地一嗅----一股藏香的味道撲進鼻中,頃刻他便明白了那些人的來歷。

    景唐抑制住幾乎衝破胸腔的激動,緩了緩神色,努力不讓旁人看出任何端倪。

    直到那伙人走遠了,海月才鬆了一口氣,道:「那些人身上一股子廟裡的味道,你怎麼聞了卻這麼興奮?」

    景唐皺了皺眉頭:「那是藏香,不是廟裡的味道。」

    「它們差很多嗎?」

    海月皺了皺眉頭,一個念頭卻一閃而過:「……等等,你說什麼?藏香?難道那些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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