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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44:56 作者: 三更水
斷了兩日的眼淚突如其來,江繁綠臉上迅速一片鹹濕。
林珂見狀,又是攥拳又是提嗓:「你又不是什麼神算子,哪還能未卜先知?這分明就是那旁人罪孽,你何苦自責?多行不義必自斃,現下張婉死了,秦昭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只她話尚未說完,外頭一小廝進了房來,同江繁綠呈信一封。
「綠綠,這是什麼?」且她隨即,又察覺江繁綠讀過信後神情大變,便忙貼近床前詢問。
但很快,江繁綠神色一斂,再看不出情緒:「從皇城來的家書,我哥哥報平安,說了些尋常瑣事。」說著,她起身將信紙折好塞回信封,也將其置於書桌之上,碧桃之下。
林珂不好細究,再未多言。只一雙眸子緊盯著那花枝壓著的書信,暗暗起了想法。
*
酉時,濟世堂的大夫過來給周晏西把脈換藥。
江繁綠問了下情況,依舊是並不樂觀。
旁邊周老爺周夫人一聽,差點又暈倒過去。還是江繁綠故作堅強,撫慰了一番,勸得二老去用膳歇息。
本來離開西廂前,周夫人還想囑咐下平樂也好生照顧著江繁綠,四下環顧不見人,又只好作罷。
最後屋裡只剩江繁綠一個,她親自打來熱水為周晏西細細擦過一遍身體。然後自個兒也沐浴上床,像曾經每個尋常夜裡那般,緊緊擁著周晏西暢聊而眠。
只不同之處在於,這夜卻是話離別。
「晏西,其實我這兩日一直在想,倘若我不曾來過銀城,你這一生必定順風順水。而我來了銀城,卻像是成為你命格障礙。那夜張婉,穿著與我相似的衣裙,梳著與我相似的髮髻,便連那手腕上的血玉鐲子也是相似。」
「旁人設計喊了句江繁綠落水,你便不管不顧跳下去了。可不知張婉偽裝成我,你有沒有一瞬以為過,那匕首真是我刺的你呢?本來此間怨恨皆因我起,雖不是我握刀,卻也是我殺人。晏西,我恨極這樣的處境。」
「不過那日在流光寺,看你跪拜的模樣實在太不規矩,想來佛祖定然不會買帳。故我原先的請願應該還是有效。只要你平安,我命無關矣。」
軟唇貼在周晏西耳廓,江繁綠淺淺一笑。一日未摘的血玉鐲子突然被她摘下,輕輕放在了枕邊。
「對了晏西,明日我要去個地方。」
「我不在,不要想我。」
……至於去哪裡,江繁綠不曾言說。
只是翌日辰時,她真出門的那刻,府上丫鬟小廝難免感到吃驚。
其中阿左最為謹慎,意欲要跟,江繁綠卻不讓:「不過是去街上透透氣,不必跟。」腳步匆匆行過遊廊,過了垂花門,她堅決獨自外出。
阿左仍不放心,又提議:「那總要喊平樂隨侍。」
「我昨日遣她回江府辦事,還未回呢。」江繁綠從容地應答著,再轉身,側顏閃過鋒芒,「阿左,我再說一次,不必跟。」
「是,夫人。」無奈,阿左垂了頭應話。再抬眼,身前已是空蕩。
一攏青紗映艷陽,江繁綠終是隻身來到了熱鬧的大街。且她發現,她走過的每一處,都充斥著和周晏西的美好回憶。原來整個銀城,都是她同他情意的承載。
只是萬物終有盡頭。
繞過大街行往郊外,江繁綠不知走了多久,學塾旁邊那片銀杏林漸漸映入眼帘。在杏林深處,她也看到了自己的盡頭。
「江繁綠,我們終於見面了。」
銀杏葉在二月全然零落,光禿禿的枝幹中,一右肩背著弓箭的紅衣女子緩緩走了出來:「未曾想這小丫鬟還挺好使。」女子容貌略凶,眉尾飛揚入鬢。她身後,兩個黑衣侍衛也面目猙獰,各往平樂脖子上架把寒刀。
蕭瑟的杏林中,一時間殺氣騰騰。
「嗚嗚,小姐你別管我,你快走,我不怕死的!」這瞬,儘管往日那瞧著粉嘟嘟的面龐已渾然失色,但平樂依舊扯著喉嚨朝兩丈外的江繁綠髮出吶喊。
江繁綠心疼,攥拳怒視紅衣女子:「秦昭,我既來了,你放她走!」
「放她走?江繁綠,你可天真得過頭了。今日,我不會留下任何一個證人。」
狠厲的聲音盪在林間。
頭頂有飛鳥盤旋,似是引起共鳴,也時而一長一短,發出淒鳴。江繁綠冷眼望向對面,同樣艷紅的勁裝,同樣背弓的英姿,心中的感念卻發生巨大變化。
「秦昭,你不識我,我卻一直都記得你。從前在皇城,每回聖上圍獵,我若得了機會去看,總能在一片盔甲中見到你,一身紅衣,騎射了得。那時我還總同哥哥說,秦將軍之女,雖嬌小但英勇,倒叫人格外羨慕。」
「可如今,見你這般,我卻是大錯特錯。」冷笑著搖頭,江繁綠面上儘是鄙夷,「秦昭,你既無道又無德,只配被世人唾棄!」
「呵,江繁綠,都是你將我逼到今日這般地步!」
紅衣被風揚起一角,將軍之女秦昭,終露出了她自小養成的暴戾之性:「我那麼愛裴衍,甚至願意將整個將軍府送給他。可事實呢,他愛的卻是你!娶我不過是為你做嫁衣。你不死,我實難入寐!」
右肩的大弓轉移到手中,一隻細直的長箭搭在其上。
一場殺局,在所難免。
然江繁綠絲毫無懼,一雙眼如蒙霜寒:「你想殺我,來殺便是。可你為什麼要害周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