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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44:56 作者: 三更水
聽他描述同昨夜審問旁人得到的結果一致,陸嶼也大概理清了事件過程。隨即揮衣袖示意,旁邊一個小廝便雙手托著個褐色木箱遞給漁民。
那漁民開了箱蓋一看,竟是一排排白花花的銀兩。夠得他半輩子打漁收入。
「大人,這是?」
「收下吧,這是周家對你救命之恩的回報。」
淡淡一撇笑意,陸嶼負手便欲走人。
但那漁民樂呵呵抱緊了木箱,又追上去問話:「大人,那落水的女子是誰?」要知道昨夜在岸邊掐穴位救了人後,周圍可是好一陣轟動。
轟動中他方知那落水女子根本不是江繁綠,那個跪在他對面,守著周晏西哭得稀里嘩啦的才是江繁綠。
移時陸嶼側目,見漁民滿臉困惑,倒也徑直告訴他:「那是前任張知州之女,張婉。」
一個被流放邊境,在遺忘之際卻又誓死折返的人。
……而後陸嶼離開,漁民抱著箱子還在原地若有所思。
曾聽聞那張知州之女,生得雙極美的杏眼,只可惜他們將她撈上岸的時候,他卻沒法子探究她那眼睛倒底美是不美。
因為上岸後他發現,她白皙的脖子不知何時已被扭斷。
縱是眼睛再美,也永遠睜不開了。
與此同時,周晏西心口上的傷終於被處理妥當,人也從濟世堂轉回到了周府休養。
但雖如此,整個周府卻無半點歡樂可言。周老爺和周夫人輪流以淚洗面,一眾丫鬟小廝也斷續哭哭啼啼。
只江繁綠反倒像是把所有眼淚都流幹了,安安靜靜。
姣好的容顏一夜枯萎,□□如行屍般麻木,連帶靈魂也黯淡枯竭。只有時刻守在周晏西床頭,才讓她有一息喘息之機。
這會兒天光正盛,一高大身影掠過窗前。
是裴衍進來廂房同江繁綠交代事宜:「綠綠,前幾日我從邊境得了消息,那張婉是秦昭命人偷放出來的。秦昭知道張婉報仇心切,便計劃借張婉之手殺人。只可惜我日夜兼程,還是來晚一步。」
然床前,江繁綠目光渙散,卻是無半點反應。
無奈,裴衍只好又簡單囑咐道:「好在我於邊境早布了眼線,稍後我便要前往約定之地去取證物。快馬來回大概兩三日路程,綠綠,此間你務必待在府中,確保自己平安。等我回來,便能讓秦昭罪昭天下。」
說完,看那床頭瘦弱身形仍然靜坐如石,他長嘆一聲,終是步伐沉重地走出了廂房。
待行至遊廊拐角,恰見平樂也埋頭坐在連椅上掩面哀嘆,他凝了凝眸,還是沉聲問一句:「那濟世堂的大夫可說過你家姑爺何時能醒?」
旋即,平樂猛然抬頭,哀嘆轉為抽泣。
「大夫說醒不醒,只、只能看姑爺命數。」
第52章 一場殺局
又過了兩日,周晏西仍是未醒。
大夫言他胸膛結實,那匕首雖刺得深,但不及心臟,又治療得及時,方得以暫時保命。唯一難症是之前遭刺時溺水,倒底造成了腦部暈厥,失去意識。
故而如今醒與不醒,皆由天意。
且一日不醒,身體在無法進食的情況下,就只能一日靠湯藥吊著最後的命息。然此法,終難持久。於江繁綠而言,這便是最殘酷的見證。
見證床上的周晏西,形容越來越枯槁。一雙眼開始向下凹陷,眼底青色甚至慢慢泛黑,兩頰也露出瘦削的臉骨。整個人,油盡燈枯,再無生氣。
當然,周晏西如此,江繁綠也好不到哪兒去。
無論兩邊爹爹娘親,還是林珂陸嶼來勸,她始終不肯用膳。偶爾平樂端碗粥來讓她喝一口,過了半會兒也悉數吐出來。身體猶若擺設,一併不能進食。
每每林珂來看,見那本就瘦弱的身子越發如枯柴,也是擔憂得緊。這日午時再登門,她還特意折了枝碧桃來,想讓這沉悶的廂房能置入些生氣。
「綠綠,平樂呢?」踱步靠近江繁綠,林珂又看一眼床上,忍住嘆氣衝動,「我想喊她找個漂亮瓶子將這枝花插進去,擺屋裡增點鮮艷。」
江繁綠側頭,往林珂手中碧桃略定了定眸,卻難見半點鮮艷。只覺視線所及,非灰即白,再無顏色。
但知林珂也是好意,江繁綠目光落回床頭,低悶地答話:「那丫鬟總盼著我吃些東西,說是去街上買豆腐花兒和桂花糕了。」
「我也盼著你吃東西呢。」
平樂不在,林珂就直接將花枝擱在一旁書桌上,並趁機勸說:「下一瞬周晏西要是醒了,他尚能活蹦亂跳的,你卻倒下了,也是得不償失。」
下一瞬。
乾澀的唇瓣碾磨著這三個字,江繁綠無聲替周晏西掖了掖被角。天知道這幾日,她倒底在心裡等了盼了多少個下一瞬,可終究,希望總被覆滅,無情而殘忍。
「綠綠,你現在這樣,卻是叫張婉死了也算報了仇,在黃泉下笑得猖狂。」順著方向看去,床上床下兩個都毫無生氣,林珂也憤懣異常,尤為不甘。
殊不知忽地聞及張婉,江繁綠一時悔恨不已。
「那夜趕至岸邊,張婉的屍身躺在另一近處的空地,只我無暇顧及,匆匆掠過一眼。如今細想,卻原是個把月前在流光寺見過了她。當時她以薄紗覆面,我未能辨認,才叫晏西無有提防……倘若我能辨認,晏西必定很快便將她揪出來,斷不會給她一直藏身銀城,蓄意報復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