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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44:56 作者: 三更水
北房內,丫鬟正在堂內布膳,旁邊江老爺陪著老太爺下圍棋,雙方都絞盡腦汁地吃子,開啟一場廝殺。
只有堂外廊道上的江夫人,看出自家女兒心事重重。
「綠綠,有心事便說出來,娘親給你分析分析。」說著她便拉江繁綠坐上遊廊連椅。
連椅有欄,江繁綠抬只手搭在上面,看一眼廊外花木,輕輕嘆氣:「其實我今兒過來,確是有事請教娘親。」
花木繁多,卻也無心再品。
她只道:「有什麼法子能讓人快速消氣的?」
不過一瞬,江夫人目光敏銳:「晏西生氣了?」
「……嗯。」
收回視線,江繁綠點了點頭,語氣無奈:「娘親,裴衍來了。」
「什麼?裴衍如何來了銀城?」這下,江夫人不淡定了,抓著帕子的手下意識一緊,「你們已經見過面了?」
「是,他為了引我見面,花了幾日功夫接近學塾。」側目看向自家娘親,江繁綠解釋道,「不過他也並非為我而來,只是奉旨擒賊。」
如此,江夫人抓帕子的手勁略緩。
「公事也好,私事也罷。總之你同他都已各自成婚,再不宜有瓜葛。」
「娘親,我知道的。且昨日我尚未多說,便先聽到他悖德之言。可見往日情分,都是錯付。今後,萬不想同他往來。」
一番直抒胸臆,江繁綠又起了愁:「可晏西還是生氣。我都好生解釋過,他卻依舊不高興。」
「本來越是看重,越是小氣。想你爹年輕時亦是一樣,吃了一籮筐沒必要的醋。」作為過來人,江夫人倒底拿出經驗之談,「娘親覺著,比起解釋,你還是得用行動來表示。必要時,你也吃吃醋,演一演。」
「演一演?」
倏忽間,江繁綠醍醐灌頂。
坐直身子細思片刻,她終是拿定主意:「娘親高見,我這便去行動!對了,還勞娘親替我同爹爹和祖父說一聲,改日再陪他們用膳。」
……於是,看著江繁綠步子匆匆沒了影,便是真急得連長輩和午膳都顧不上。江夫人恍覺,無形之中,自家這女兒真被收服得妥妥貼貼了。
與此同時,日醉閣一雅間內,也正擺了一桌好酒好菜。看得出,都是這酒樓中的貴貨。
不過再如何,鴻門宴而已。
屏風旁,端坐於桌前的裴衍神情一刻不松:「周晏西,你有話不妨直說,無需客套。」
「裴將軍,小爺可不是客套。純粹錢多沒地兒花,只要待客,都這陣仗。」反之,周晏西坐姿歪斜,靠著椅背一臉輕慢,任誰瞧,都是個紈絝公子哥兒模樣。
尤其裴衍坐在對面看得真切,繼而對之前陸嶼對周晏西的夸詞產生莫大懷疑。是以,他面上露出不屑:「偏本將軍今日沒有胃口,不想動筷。」
「沒有胃口,可能是水土不服。」舔著牙笑一聲,周晏西兀自夾塊肉丟進嘴,「不如這樣,小爺發善心替將軍擒賊,讓將軍早日回皇城領功。」
偌大的雅間,敵意漸漸冒頭。
伴隨著裴衍愈發繃緊的面容,周晏西更起了挑釁心思:「聽陸知州說將軍來銀城已有幾日,私下裡搜捕反賊一直無果。好在眼下小爺願意幫忙,將軍自該領情。」
「本將軍幾時用得著一介商人,在這裡大言不慚。」當然,受到挑釁,一向心高氣傲的裴衍也沒得好臉,「不過一群烏合之眾,本將軍不日便會解決。」
頓了頓,眸光鋒利如刀,他又再補一句:「且本將軍還有一心上人,也必定要討回來!」
倒底話題,還是離不開一個江繁綠。
因而兩端靜坐處,宛若爆竹一點就著。
「裴衍,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烈焰狂竄,周晏西尤是盛怒,右手中一原本要斟酒的空杯盞,也猝不及防被他狠狠摔到地上。
一聲脆響,曾於日醉閣開張時他親自選定的昂貴的燒窯上品,便這樣炸裂一地。那大大小小,無有規形的瓷塊像散落青玉般,裹著釉面獨特光澤,美麗而又殘破。
移時,薄唇溢出冷哼。
一雙玄青革履,踩上地面碎芒。周晏西笑得邪惡:「裴衍,跟小爺搶人,得拿命來搶。」本來江繁綠就算得他的命,一命換一命,才不為過。
至此,雅間一霎寂靜。
陸嶼突然在周晏西身上感知到執念。
「你很喜歡她?」低著頭,他徐徐起身,俯視起對面,「可周晏西,她喜歡你嗎?」
「她可同你說過她最喜歡的詞人,是稼軒?詩經里她最愛的一篇,是蒹葭?她可還同你說過,她畫花,最愛的工筆是拒霜?她作詩,吟得最多的是青山?」
「遑論這些,最簡單的,只怕她名中『繁綠』二字的由來,也未曾告知與你。」
繁綠,江繁綠。
什麼由來呢?
思緒步步緊逼,周晏西面上強撐,眉眼卻暴露無奈。是,全部記憶扒拉到底,他也找不到個由來。最可笑的,只有他自個兒那句頭頂發綠的玩笑話,歷歷在耳。
也就是這瞬,裴衍覺得自己尋得契機。
再開口,便是無聲冷笑:「周晏西,你根本不了解江繁綠。在這個世上,只有我才能了解她。從欣賞,青睞,到才識共鳴,也只有我,一開始便能輕而易舉占有她的心。」
「說來,若不是我下了娶親這步棋傷了她,你以為你能有機會趁虛而入?嫁給你,不過是她一時衝動,一場報復。如今我既來銀城,自會求得她諒解。彼時,她必然要回我身邊。周晏西,若你是個聰明的,此時此刻,就該悟得放手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