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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44:56 作者: 三更水
正堂前,隨周晏西同陸嶼見了禮,江繁綠又略側身,恭敬喊一聲:「知州夫人。」
陸嶼一側,正站著他妻子林珂。
林珂似是毫無架子,湊到江繁綠身前語意親昵:「我同你夫君一般年紀,你叫我珂姐兒就好啦。綠綠,我對你可是一見如故,都直想喊聲妹妹呢。」
江繁綠淺笑以應。稍稍抬眸看去,跟前這長她六歲的女子,長相聲色皆略粗獷,言語間還一股不羈,倒算得好相與的性子。索性也放下多的禮儀,順其意低喚一句:「珂姐兒。」
林珂笑得更歡,牽起江繁綠的手,看向一旁正欲落座的兩個身影:「你們男人間說話,我們女人家就自去了。」
說著也無需陸嶼允她,拖著江繁綠就往堂外走。
周晏西見了面色微緊,起身之際,收到江繁綠一個回眸,眼神安然示意無妨,他才又坐定太師椅。
「周公子新婚,真是如膠似漆。」茶水傾壺倒出,旁觀者陸嶼,笑意如堆。
周晏西側目,見這知州神態從容,似是飽經世故。他也不掩飾,就默認了。
本來娶妻如此,當真一刻也離不得。
接著,陸嶼又道:「初來銀州城,都說周家少爺行事狠厲,今日一見,卻不想也有這般柔情。可謂應了世間規律,一物降一物。」
喝口茶,有茶香四溢。周晏西細想一下:「知州好解意。」江繁綠可不就是來降他的麼。
不自覺地,硬朗的輪廓稍柔和下來,他手上覺著空,摸過跟前小方桌上一個銀連環兀自玩弄起來,同時將話題拋了回去:「我看知州和自家夫人的感情也是好得很,虧得一文一武,倒是習性互補。」
語音輕輕落下,陸嶼有一瞬的微怔。
眾所周知他乃文官出身,而罕有人曉得他家夫人自幼習武,說來卻是習性互補,意外合得來。
只是這事,周晏西如何得知?
目光從連環上微移,察覺陸嶼面上露著絲惑意,周晏西不吝解釋:「剛剛我看夫人走路習慣了運氣於足,步子踏得又輕有穩,必定是練過武的。」
陸嶼這才恍悟,發出由衷讚嘆:「周公子心細如塵。」
想他赴任知州之前,眾親朋好友上門祝賀,其中有幾人提過銀城富貴主,講這周晏西坐擁幾多金山銀山。本來他不甚在意,只一笑帶過。到眼下得見,方嘆服這人不過二十出頭,便憑自身才能本事得來一切,確是世間少有,令人敬佩的商賈之輩。
思緒躥涌間,陸嶼忽然拿下主意。
「說來昨兒陪夫人出門閒逛,發現各街遍布周家商鋪,營生可謂涵蓋衣食住行,不得不讓人折服於公子這經商之才。」給周晏西又倒滿了一盞茶,他繼續道,「也巧,這會兒我正遇著一通商事想麻煩公子。」
「自上任第一日,府衙接的最多的民生訴求,便是銀城近來熱疾盛行,難治難解。好在聽說邊城蠻族有一古早方子,專醫這熱疾……」
「所以知州想讓我同那蠻族通商,將藥帶回銀城?」聰明如周晏西,片刻間會意,打斷陸嶼話語。
待陸嶼點頭,他笑:「那想來知州也必定聽說過那蠻族與世隔絕,最厭惡與外人往來。」
「是,如若不然,我自早派人前往邊城取藥。也無需厚顏,來勞煩公子這一趟奔波。」陸嶼說話時,眼角略微下垂,算是相貌平平。
但他舉止神情,卻讓人覺得誠懇。
其實來之前周晏西專門喊人打聽過陸嶼,說他為官多年,輾轉多地,皆是清廉正直。不想今日這齣,還看出他愛民至此。
周晏西暗笑,這銀城還真換來了個好知州。
「然我周晏西,卻從來沒得善心,也不行善事。」丟下手中連環,他身軀微向後傾,靠在太師椅椅背上,形容懶散,「辜負知州厚望了。」
彼時堂外枝頭,紅梅傲放,氣氛熱烈。陸嶼瞥一眼桌上連環盡解,神色卻是一凝。
便是周晏西只一盞茶閒散功夫,便勝過他昨日一夜時光耗費。
陸嶼可謂頗感無奈:「本求人辦事,自得備著厚禮。但想周公子無有所缺,我一時還真沒辦法,拿出什麼等價之物來勸說公子通商。故而我想,我只能換條路子。」
「聽聞公子妻子知書達理,年十六,便幫著打理學塾,鼓勵教學。又不分貴賤,甘為下人授課。想她這般心善,定然願意成此美事,讓銀城散了熱疾。」
……言下之意,就是要對江繁綠磨嘴皮子了。
周晏西撫額,這知州倒真懂變通,還知道挑人軟肋下手。
是了,誰叫江繁綠就是他軟肋?
想想以前,他可從未有過一絲被牽制之感,偏如今這軟肋是有得心甘情願,當下真無計可施。
胸中默然一聲長嘆,周晏西輕搖搖頭:「罷,知州且等著,明日我自有回覆。」說著起了身,意欲告辭。
有了把握的陸嶼便輕笑出聲:「周公子急著走,莫不是擔心我家夫人會武,還能吃人不成?」
「擔心倒不至於。」
輕咳一聲,周晏西的後半句話倒底沒說出來。
就是想得很。
*
離開陸府,周晏西扶著江繁綠上了轎。
而後將人摟在懷裡,捂著雙泛涼的小手,他似是漫不經意:「剛才跟知州夫人聊了些什麼?」
「騎馬,射箭……好多有趣的東西!」一如往常,一提及這般快意之事,自小養在深閨的江繁綠就開始眼睛放光,「可惜我還沒聽夠,你便說要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