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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44:56 作者: 三更水
再瞪眼細看,周遭視野昏暗,有石壁冷硬異常。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略腥的泥味……記起先前在轎子裡的戲言,她怎麼偏生這般倒霉,竟一語成讖?
哎,早知道還是去求平安了。
眼裡晃蕩著淚花,江繁綠努力回憶那惡僧容貌,卻始終覺著是個無有交集的陌路人。何況她初來銀城,無怨無仇的,他為何要綁她?
思緒正亂,但藥效似又未盡,沒過多久,江繁綠又覺頭暈眼花,背靠柱子睡了過去。
「喂,醒醒。」
直到夢中仿佛被人踢了一腳,她才渾渾噩噩又睜了眼。一清醒,這聲音陌生而又熟悉,分明是那迷暈她的惡僧!
抬眸細辨,也確是一襲僧袍晃在眼前。
江繁綠驚恐,隔著棉布發出嗡嗡聲響。
「我這就給小姐松嘴了。不過小姐要記著老實些,莫亂叫,橫豎告訴你,外邊不大聽得見聲兒的。」
說罷,惡僧粗暴地解開了江繁綠嘴上的棉布,然後又掰了些東西往她小嘴裡使勁塞。
唔,江繁綠嚼了嚼,口感略硬,味道略酸,像是糙米饅頭。看來這惡僧暫且不打算下殺手呢,還知道餵她些吃食,便也囫圇咽下去了。
本來總不能尚未被結果,反倒自個兒先餓死吧……念及此,江繁綠心頭一悸。
真若她死了,平樂和娘親都不知道哭成什麼樣兒去了。爹爹和祖父也必定悲痛不已。還有,那冤家周晏西又當何如呢?
悵惘間,又被餵了口水。
江繁綠猛然回神,她管那周晏西何如不如何呢,明明她最在意的,是還未回皇城,還未解相思。
眼下這般,無論如何,都得找找生路。
是以幽光中,她徑直展開試探:「不知師傅綁我至此,可是從的張婉之令?」畢竟要說有那麼些恩怨,也只剩個知州之女了。
片時,惡僧放下饅頭和水:「張婉?哪個張婉?」
「便是張知州家的張婉。」
「知州?呵,那張家向來以貴賤分人,怎會搭理我這般市井小民?」
看不清神態,只聽他脫口之語,戾氣叢生,江繁綠便信了七分。且推斷,這僧人既知悉知州品性,極大可能就是銀城本地人。便又淡淡道:「瞧師傅還以小民自稱,想必來流光寺未有多久吧。」
不想這刻,惡僧再不搭話。像是察覺什麼,勃然大怒,一角踢飛地上水碗。低吼道:「你試探我!」
小腿邊一涼,有水緩緩流過,沾濕紗裙。江繁綠下意識掙扎,嘴上卻又被纏了棉布,還比先前纏得更緊,更勒。甚為難受。
再看那惡僧,怒氣沖沖走到一旁,不知開了扇什麼門,瞬間有光瀉下,照亮一方樓梯。順著梯子,又見他快速爬了出去,再無蹤影。
日光,也被頃刻隔斷。
江繁綠恍悟,此處原是地窖。流光寺的地窖。
因著她一併記起,醒時耳邊空響清遠而悠揚,正乃寺廟,一鼎焚鍾。
第13章 幻境
江繁綠失蹤的這幾日,江夫人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府裡頭以淚洗面。連院子裡平日最愛的金菊和秋海棠開得正艷,也看都不看一眼了。加上一直茶飯不思又夜不能寐,生生瘦了一大圈。
每日唯一的期盼便是從周夫人來江府陪她說話時,能聽到些好消息。
這日申時,周夫人又臨門。
東廂房外屋,江夫人命丫鬟沏了上好的碧螺春待客。只周夫人才喝下一口,茶水還未下肚,就聽見江夫人問道:「你家公子那兒如何了?」
幾日以來,雖也尋了銀城的宋通判,由官府出力搜捕全城,但一直未有半點進展。反觀,聽周夫人說周晏西去流光寺討了當日的香客名冊,挨家挨戶去打聽倒是更有一線希望。
「有呢有呢,你莫急。」
索性茶也不喝了,周夫人親切地攬過江夫人一隻手臂,安慰道:「我家晏西,我當娘的最是了解。只要他想,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出了這樣大的事,他自是上心得很,我瞧他這幾日一個人拿著冊子東奔西走的,什麼事都親力親為,差不多都沒合過眼呢。瞧今兒早間,又沒吃飯,跟我和老爺說又要去流光寺一趟,就匆匆騎馬走了。」
氤氳的茶霧中,江夫人凝了凝眸。
「是辛苦他了。」眼下方覺,從皇城到銀城所見之後生小輩,竟都不及這周家兒郎。
有念頭湧出,她略展了多日未見的笑意:「日後這大恩,我江府定會謹記。若綠綠平安,也自當讓她好好同晏西道謝。」
「哎江夫人,咱們兩家還見什麼外呢。今早我看晏西神色略松,定是有幾分把握了。」
「他可還說了些什麼?」
「讓我想想啊,他好像是說,在流光寺丟的人,就要回流光寺找。」
「嗯。」
江夫人頷首,雖不解,但出於對周晏西的信任,倒底安了些心。
而後周夫人也終於好好喝完了一盞茶,直道芳香濃烈,餘味回甘。
*
流光寺外,一抬眼,雁沉空碧,盡數南回。
促了促眸子,周晏西右腳脫鐙,一個飛身輕盈下馬。旋即寺廟正殿,有住持相迎,大抵六十來歲,著明黃大袍和紅色袈裟,法號長明。
「周施主。」做過雙手合十禮,長明神色淡然,「周府此月的香火錢已在月初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