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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44:56 作者: 三更水
江繁綠卻是不動,只笑看吳中元:「先生接著吧,禮尚往來。」
「那在下便不負美意了。」吳中元並未客套,從老闆手裡接過燈穩當提著,「不過江小姐為何挑的這盞?」
「燈上畫著洞口荼蘼,我很喜歡。」因而,江繁綠還想起鮮于侁的《荼靡洞》來,「天香分外清,玉色無奈白。」
只是還未念完,後半句便被截了去。
「誰向瑤池游,依稀太真宅。」拇指划過燈上墨痕,吳中元一聲低吟。接著兩人相視一笑,似是氣氛恰到好處。
殊不知廟街臨河,河載大船,船頭有人,正伸著個長脖子,一臉不悅地盯著他們。
「周少爺,怎麼透氣透這麼久?裡頭要作行酒令,只等你回艙呢。」
連小廝出來尋人,周晏西那眼珠子都不帶動的:「別管什麼行酒令,小爺現在沒空,你只麻溜去喊船夫把船往西岸劃。」因那目光所及處也泊了條船,而江繁綠和吳中元一人提著一燈,正齊齊準備登船。
「啊,順便再找找船上有沒有棒子。」
「棒、棒子?少爺拿棒子幹什麼?」
小廝撓撓頭,很是好奇。
只見周晏西終於收回了那扒拉在船舷外邊的腦袋:「小爺今日,想打鴛鴦。」
……然後小廝就更好奇了,明明左看右看,河面上不是船就是燈的,連鴨子都沒瞧見一隻啊?
不過接著眼前飛出一條優美弧線的銀元寶,帶走了他所有疑惑:「是!小的這就去辦!」
宛若暴風疾速,小廝一溜兒影不見。片刻後,船身果然朝西打彎兒,駛向江繁綠所在的另一條大船。只是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周晏西卻瞧見情況越來越怪。
怎麼一堆人吵吵鬧鬧,盡往水裡看?且待到船頭挨了船頭,隱約又有幾聲「江家小姐」傳了過來。
他當即心下一緊。
好在此刻兩船燈火相映,視線明晰。手攀上船舷,周晏西一個飛身輕易跳到鄰船,抓個男子便問:「江家小姐在哪兒?」
那男子辨明來人,未敢多言,連忙指了方向。周晏西也不再問,順著方向擠進人群,果真在低眸一瞬窺得一熟悉身影。
只那身影再不似往日輕靈,這會兒跌在船板上,落寞又狼狽。
「讓開!」
他急不可耐地箭步過去,單膝跪地握住她臂膀:「出什麼事了?」
「周晏西?」
聽見聲,江繁綠無力地抬頭,空洞的眸子轉了轉:「我、我的玉佩……」話未盡,已然哽咽。
「方才有小孩打鬧,無意勾了玉佩下水。在下已叫船夫停槳。」
有人出來解釋,周晏西側目,這才發現旁邊還蹲著個吳中元。知曉了事因,他轉而,又盯著江繁綠:「玉佩很重要?」
江繁綠無思無想,點頭:「很重要。」然後一剎那,她如墨瞳仁里,一個頎長身影轉身躍入水中。
眯了眯眼,他似是穿著金線刺繡的緞子,在燈火月光下映出滿身華輝。
直至那華輝消失水面,江繁綠才驟然清醒,是周晏西剛剛貼在耳側,音色清絕。
「那我就給你拿回來。」
第5章 雞毛毽子
銀城的富貴主落水,船上人立馬炸鍋,黑壓壓聚攏一處叫喊個不停。
在場也就吳中元算是鎮定的,察覺江繁綠好似回了幾分神,忙知會她:「江小姐,你顧好自己,在下去小廝裡頭找幾個水性好的來,萬一有情況也可應急。」
「我無妨,先生快去。」
偏頭看他一眼,江繁綠快速起身,走向周晏西跳船的方位。越過攢動的人頭眺望,卻見那處河面平靜無波,只余絢爛的燈光倒影悄無聲息將一切都吞沒。
不都道周家公子精明幹練,如何還能衝動若此?
芸芸看客中,江繁綠手心開始出汗,然身子倍覺冰冷。其實方才她那般難過,不過是河水深淺未知,萬不能拿家丁小廝性命冒險,便已做好同玉佩捨去緣分的準備,也由此失了態。
可何故簡單聽她「重要」二字,他就毅然跳下去了呢?記得初見,他低笑說商人只奔的一個利字,竟不知現下,他奔的她哪門子利?
一時間,慌亂、擔憂雜糅一團,江繁綠方寸大亂。
「周晏西,周晏西!」她吼叫著,像個大力士般推開兩旁的人,得近船舷,眼裡水光濕淡。
恰在這刻,河面終有了動靜。某處乍地濺起水花,一個人頭露出來,半邊面容落在光里,笑意清晰可見:「喊小爺作甚?」
那模樣分明安然無恙,嬌矜如常,江繁綠呼口氣,總算安心。
正好吳中元同小廝也尋著粗繩來了,片刻功夫,周晏西順著繩爬回船上。且到了江繁綠跟前,他一攤手心,真現出個青色圓玉墜子,溫潤無暇。
「你……」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江繁綠一雙桃花眼睜得老大,拿玉佩的時候甚至還有些手抖。
周遭眾人也都大嘆:「周少爺真神了!」
還是吳中元徑直問道:「河底局勢不明,水深也不容小覷,恕在下多嘴,周少爺是如何做到的?」
周晏西鳳眼一挑,卻是看著江繁綠答話:「小爺記得這東西,江小姐日日都佩在腰間,瞧著像是極州青翡,最為通透反光。因而只要有了光源,找它不難。」
頓了頓,他又攤開另一手心,滾出顆圓圓潤潤的白珠子:「趕巧今兒出門拐了這夜明珠放身上,打發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