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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44:17 作者: 三寸心
    莫太奶奶原本年齡緊挨著的五個子女,特殊時期都沒保住,只剩下捅天捶地的六爺,成天跟脫韁的小馬駒似的不著家。是生產隊看著他們孤兒寡母,又歷年受他們的恩惠,倒也沒忍心扣過工分。

    莫家曾經的輝煌已經不復存在,只剩下一個空殼子老房子,兩個女的,老的老小的小,村里再不咋地的人家,也不會去欺負她們,一是迫於六小子的淫威,二是欺負沒有戰鬥力的老弱幼小實在是沒那麼狠的心腸。喪不了那樣的良心!

    莫小西人靚嘴甜輩分長,身世坎坷,這沒爹沒娘的小姑奶奶最是可憐,因此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倒從沒有擠兌過她,不但不擠兌,在她們眼裡比親姑奶奶差不哪去。眼見著小姑奶奶被婆家欺負了,村裡的女人們哪裡還能吃得下飯,幹得了活?

    奶奶哩個熊瓜憨憨!打量著莊稼人家的閨女好欺負是不是?欺負莫太奶奶家沒人了?鄉親們抄傢伙!

    可是,莫太奶奶最近被她娘家侄子接走了,莫小西把房子拾掇乾淨、晾曬好後,當天就去接奶奶,好像走了兩天了,於是,眾位宗侄媳婦、孫媳婦一邊揪著塘子裡的菱角,一邊盯著莫太奶奶家門。有仇不得抱,好不心焦!

    好容易等到莫小西抱著孩子和莫太奶奶被送回家,晌午飯過後,幾十個鄉親鄰居手裡拿著傢伙什,自動自發地到莫太奶奶門前集合了。說荷花村出錢去縣裡雇一輛大客車,然後村裡的青壯年和能說會道、最好嗓門高亮、膽大又心細的老娘們都帶上,爭取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莫小西剛眯了個午覺,就被外面的爭吵聲驚醒了,看了眼貝貝,睡的正香,披上奶奶的湖藍色的綢布對襟褂子。揉著眼睛,聽到咣咣的拍門聲,加快腳步走到門口,剛一打開門,便被這群熱心的女相鄰圍了起來。

    麗娟侄媳婦:「你們看吶,咱姑姑都瘦的脫相了!可憐見的,那個死鬼姑父!我呸!挨千刀的,連件像樣的衣服都不讓帶------」

    莫小西哭笑不得:呃,迷迷糊糊順手撈的衣服,惹禍了------

    對門的尖腳老太也顫巍巍地抓住莫小西的手,老淚橫狂:小姑奶奶,你咋就這麼好說話地跑來了?咱女人家別的本事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拿不出來嗎?我就不信,論罵架,她一個城裡人能罵的過咱鄉下人!」

    「姑呀,別難過,俺是村東二狗子媳婦兒,俺從小都跟俺爹俺爺耍拳腳,等俺去了他家,先砸鍋再推灶!把他們一家子揍一頓,給小姑出出氣!」

    望著眼前這幫年齡比她大了不只一星半點,輩分卻比她低幾輩的女人們。莫小西一個腦袋兩個大,她真的做不到跟她們一樣親親熱熱喊著「侄媳婦啊」「孫媳婦啊」整的她像是千年得道的耗子精似的。膈應的很!

    幸虧奶奶聽到動靜走過來,她對莫小西說:「小丫頭醒了,哭著找娘呢!」莫小西如釋重負地趕緊溜了。奶奶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呢,讓她老人家應付這些情緒激昂的小輩們吧。

    81歲的莫太奶奶,往那一站,威風八面,手裡拄著的不亞於龍頭拐杖,其實她身子硬朗的很,小腳雖然纏過,後來被留洋回來的二哥給偷偷放足了,所以雖然80多歲的年紀,比那六十來歲的走的還穩當。只是覺得人家60歲都柱上拐杖了,她這個80歲老不死的,再不拐上一個,有些不合老太太群。特意讓娘家侄子買了一個,當擺設用。

    莫太奶奶言簡意賅只說了幾句話:一,小西是自願離的婚,二,那個孩子不是小西生的,你們也是,小西月月來看我老婆子,啥時候肚子顯懷過?三,打人犯法,咱們去再多的人也沒用,就算不犯法,那家是公安局的領導,去了也是吃虧!所以,大家趕緊回去,休息休息該幹啥活幹啥活去吧。

    眾人正義憤填膺地準備在老祖宗一聲號召下,以農村去包圍城市,聽到這番話,頓時蔫了:公安局的,那不有槍有炮的嗎?再快的鋤頭鐮刀也快不過子彈啊。他們這不是拿著雞蛋往石磙上碰麼?

    「我們以前還挺納悶的,尋思著小姑奶奶都沒大過肚子,怎麼孩子都這麼大了呢-----不是小姑奶奶的孩子,小姑奶奶咋把人抱來了?年紀輕輕帶著個別人的拖油瓶-----」尖腳老太跟莫太奶奶是抹骨牌的好牌友,一直都疑惑著這孩子是啥時候懷上的,一聽孩子不是親生的,有些急了。差點脫口而出的「憨瓜、憨熊。」在嘴巴里打了幾個轉轉,硬被和著口水咽下去。

    「小西說,孩子是那家人前妻生的,一家子都不待見,嫌棄是個女孩,她要是不答應把孩子抱來,那家人根本不同意離婚!」

    莫太奶奶到底心軟,沒直說是那家相好的留下的野種,但絕對不能讓村里人誤會,是小西生的孩子!這丫頭任性,可她不糊塗啊。以後的路長著呢。

    眾人嘰嘰喳喳議論著,準備各回各家,掉轉頭,一眼看到鎮上以說媒扯紅線為生計的劉媒婆,笑眯眯地坐在石磙子上。驚奇地問她在這坐著幹嘛。

    劉媒婆朝莫太太努努嘴,笑嘻嘻地說:「這都眼巴巴瞅著你們家大門好幾天了,今兒可算來了,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啊,我家的門檻快被踢爛了,點名道姓娶老太太孫女當媳婦呢!」

    第14章 小媳婦

    莫太奶奶領著三個孫子、曾孫輩分的媳婦兒在大黑槐樹下抹骨牌,腳下不到一尺遠的地方,鋪了一張大葦席,席面油亮光滑,連一點細小的毛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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