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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43:17 作者: 魚樂於余
一開始沒人願意接近他們,剋扣吃食也是有的事。
部隊裡出來的幾個倒沒那麼上綱上線,但也攔不住那些人。
否則,一口一個大帽子就扣下來了。
慶幸的是,貢凡周圍都是荒漠,林場的人也不多,鬧騰一陣子後就消停了。
畢竟成天都在種樹哪來精力搞文斗、武鬥啊,批|斗幾乎在喊口號,每周抽一天叫上盛家四口念一念主席語錄,學一學馬克思思想。
倒是沒下死手整他們。
再者,林場任務重,人員少,多幾個勞動力也能分擔大伙兒的壓力。
盛芳禮一家剛下放時著實吃了不少苦頭,沒吃的,沒蓋的,一家四口擠在不到十平方的茅棚里。那會兒當真無比絕望,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感到灰心,又擔心最小的盛景瑒孤身在老家的境況。
要知道,關係再好的親朋好友也得時常走動才能留下幾分情面,盛芳禮不是一個在人際往來上下功夫的人,所以跟老家的堂兄弟表姊妹們關係很一般。
又因著工作原因好些年沒回過余家壩了,對余家壩許多人的印象都淡了。
幾個小的跟老家的聯繫就更少了。
這就讓盛芳禮夫妻愈發擔心。
他是大學教書匠,再不在人際關係上動心思,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
他自己從農村走出去,當然不會覺得農村是世外桃源,人人淳樸。這要不出壞蛋還好,每天吵些雞毛蒜皮的事,大隊長調和下矛盾就是了;
一旦出個惡人,完全可以讓人求告無門。
盛景瑒是家裡最小的兒子,聰慧膽大,但他也有缺陷,自傲於自身的聰明。
俗稱的眼睛長頭頂上,遇到自個兒瞧不上的人就似笑非笑,陰陽怪氣。
盛芳禮早些年沒少跟妻子嘀咕他這性子得罪人,但打也打過,說也說了,人家就是不改啊。
這幾年倒是沉穩了不少,人沒從前偏激自傲,看著跟老大越來越像。
可一家子相處時間太短了,有時候盛芳禮都在想這是不是小兒子故意表現給他們看的。
「盛老師啊,你家老大該有二十九了吧,還不打算找媳婦兒?」
盛芳禮無奈笑道:「我家這成分,哪個好姑娘敢嫁啊?」
人說買豬還得看圈,他們家現在要錢沒錢,成分也不好,願意嫁的大都有那麼些瑕疵。
別說盛景瑒不樂意娶,他和妻子也不同意。
這年頭相貌好不好看都不愁嫁,鄉下結親就一條,懶漢沒得娶,懶女不好嫁。
條件稍微好一點的女同志十七八歲就定親了,因自身懶惰或是家裡一團亂而耽擱的姑娘,他們家也不會娶。
盛芳禮和向文麗夫妻二人都念過大學,最清楚兒女親事不能將就著來。
但凡女兒嫁錯得毀一輩子,兒子娶錯媳婦禍害三代人。
盛景棠不想娶,他們就不逼。
與其為了生孫子再娶一個祖宗回來搞得家裡烏煙瘴氣,不妨順其自然。
倒是沒想到更沒希望的老三說結就結了,盛芳禮就希望兒媳婦是個明理的姑娘。
牛解放一聽,知道他說的實話。
嘆息一聲,不免為盛家可惜:「哎,你家老大是這一片最好的年輕人咯,既識文認字,長得也周正,那些人不樂意那是他們眼光淺薄,我要是有閨女,巴不得找你家老大當女婿。」
嫁女兒圖啥,男方家境是一方面,重點還得看人好不好相處。
說句政治不正確的話,在貢凡林場這種遠離鬥爭的荒漠,成分是最不重要的東西,把心思放在過日子上才是正經。
盛芳禮笑笑,轉而說起旁的:「老哥,你那兒還有乾菜嗎?我拿糖票跟你換一罐。」
「有,一會兒我拎你家去。」
盛芳禮扛著鋤頭慢慢往家裡走,還沒到家門口,一個女知青小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喊他:「盛老師,指導員讓你過去一趟,你家好像來人了。」
盛芳禮一愣,顧不得肩上的鋤頭,抬腳就往大隊部去。
到那兒一瞧,還真是老三到了,身旁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女同志。
「老三!」
盛景瑒回頭,就見父親此時熱淚盈眶地看著他:「成熟了。」
他喉嚨微堵,牽起真一的手,大步走到盛芳禮面前:「爸,這是我媳婦祈真一,我倆來看你們了。」
「爸。」
真一眉眼彎彎,嘴角揚起,露出燦爛的笑容。
跟著盛景瑒喊了人。
盛芳禮看看兒子,又看看他身旁的小姑娘,表情微變。
小姑娘白白淨淨,眼神清澈,笑起來的模樣非常討人喜歡。
但是——
他思緒百轉,眼神落在小兒子神采飛揚的臉上,暗了暗。
面上還是對真一露出了和藹的笑容,爽快應了那聲『爸』:「誒,走,咱們先回家。」
父子倆都很激動,跟指導員說了兩句話,盛景瑒將車子停好,一家人先告辭。
大伙兒都理解親人相見的急切,何況盛景瑒每年都來,來的時候也是食堂加餐的時候。
不少人對他還有印象,笑著問候幾句就讓人走了。
只有自告奮勇去叫人的顧雪呆了呆。
運輸隊的啊,這麼有本事的男同志居然娶媳婦兒了?
白心動了。
她去喊人前沒聽到盛景瑒介紹旁邊的女同志,又聽人無意間說起過盛老師這麼大歲數還沒機會抱孫子,是以盛景瑒從車上跳下來的英姿瞬間入了她的心,再聽到他來探望父母便自顧自下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