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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43:17 作者: 魚樂於余
    如今雖然比不得女婿家富貴,但在紅頂寨,他們家的條件是數一數二的。

    只是再數一數二,孫子孫女一個接一個地蹦出來。

    房子再大也變得不夠用了。

    老三老四剛結婚時,家裡還算寬敞,這會兒卻不成了。

    老大祈大強結婚十三年,生了兩個閨女一個兒子。

    老二是閨女,早早嫁出去了,不及老五嫁得好,日子也算勉強過得去。

    老三媳婦肚子爭氣,一胎就生了三個兒子,眼下又懷了第二胎,看懷相恐怕又是個小子。

    老四媳婦第一胎生了丫頭片子後,就再未開懷,見天熬藥也是一筆花銷。

    至於老六呢,心眼活,嘴巴甜。

    跟他姐夫關係不錯,這才在鎮上磚廠謀了個崗位,他平常不住家裡,陳紅梅也沒提讓他上繳工資的事,但家裡總不能不給他留屋子睡覺。

    這麼一來,對於人丁興旺的老祈家,房子就不夠住了。

    至於老五……

    腦中浮現出祁珍的臉,陳紅梅眼底浮起一抹複雜。

    似是懷念,又似是慶幸,讓人難以讀懂她眼中一閃即逝的情緒。

    「不是給老六的。」

    葉春妮一目十行,竟不知是失望還是快意,道:「小妹讓咱們幫忙把秦瞎子那老房子買下來。」

    「什麼意思?是她自己要的?」

    陳紅梅心裡的小算盤落了空,聲音陡然拔高。

    她面容嚴肅,不認同道:「咱們紅頂寨四周都是山,就算山路已經挖通了,下山比以前方便,但怎麼也比不上城裡吧。她吃飽了撐的要回山里買?再說,凌家不是普通人家,親家公是幹部,親家母是老師,他們縣裡分的房子也不小了,小夫妻倆住在幹部大院裡多體面啊。何必花冤枉錢買鄉下的破房子?就算要買,買余家壩的不行嗎?」

    余家壩地勢平坦,幾個大隊都被紅溪河環繞。

    因著不缺水,打穀機容易下田,每年糧食產糧不僅比紅頂寨高上一大截,家家戶戶要乾的活兒也沒山上累。

    離鎮子近,要趕集也方便。

    陳紅梅是真不明白「她」在想什麼,鑑於「她」不是尋常人,她又不敢全盤否定祁珍的做法。

    忍不住猜測秦瞎子的老房子是不是藏著什麼秘密。

    「媽,那是小妹的錢,她願意咋花就咋花!」

    葉春妮懶得看婆婆抓破腦袋替老六想轍兒的樣子。

    反正花不到大房身上,她寧願這筆錢誰也甭花。

    「憑啥?她花錢大手大腳我還不能說兩句嗎?」

    陳紅梅聲音愈發尖銳,臉上帶著薄怒。

    罵完還覺得自己委屈:「我又不是黑了心肝要吞她的錢,春妮你自己說,老五跟家裡是不是越來越生分了。前幾年還時不時給家裡補貼票補貼錢,最近兩年除了寄些亂七八糟的藥丸子,每次給家裡匯錢跟打發叫花子似的,白瞎了我和老六……」

    察覺到幾個兒媳婦好奇打量的眼神,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揮了揮手,表情不自然道:「你爸當初反對她和凌天奇結婚,說齊大非偶時,我和老六可是幫著她說話的。」

    這話自然是託詞。

    說藥丸子沒有效果絕對是昧著良心,話趕話了。

    事實剛好相反,祁珍給他們的養生丸確實讓人顯得年輕許多。

    就連天生皮膚黑的大兒媳用了那丸子,立馬跟刷了幾層石灰粉似的,皮膚變得又白又嫩。

    陳紅梅懷疑老三媳婦能平平安安生下三胞胎也有那丸子的作用。

    只有老頭子不知道在倔什麼,打死不肯用。

    現在看著比她老了十多歲不止。

    陳紅梅想到這兒,心裡怪不是滋味,還有對比後的難堪。

    老頭子的做法襯得她這個當媽的過於無情。

    仿佛只有他記得閨女,自己完全被祁珍的糖衣炮彈籠絡了一般。

    可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不管什麼年紀,有得選時都希望自己比同齡人年輕好看。

    何況,閨女換人已成定局。

    別的好處都沾了,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上較勁又有什麼用?說句粗俗的話,那叫當了女表子還立牌坊。

    陳紅梅這樣想,不代表一點也不疼莫名其妙沒了的親閨女。

    她也疼啊。

    只是人的心就那麼點大。

    她不止祈真一一個孩子。

    除了祈真一,她還有別的兒女。總不能為著小女兒,一家人日子就不過了。

    況且,她也害怕事情捅破後祁珍對另外幾個孩子不利;

    如果她心腸黑一點,一封信把他們告到公社革委會,他們誰敢質疑她不是祈真一呢?

    人家只會覺得他們兩個老東西瘋了。

    陳紅梅拼命給自己找藉口,仿佛這樣就能抵消她被祁珍帶來的好處迷了眼的事實。

    她更不想面對祁珍的孝順帶給她的得意、虛榮。

    只是,在享受祁珍帶給她的好處時,她也忍不住嘀咕,這樣好的玩意兒在她手裡跟不要錢似的,隨便賣給哪個有錢人也不便宜吧。

    那肯定還能拿出別的好東西來。

    畢竟,「她」不是普通人啊。

    一旦滋生這個念頭後,陳紅梅便忍不住試探。

    每每試探,祁珍就奸猾地轉移話題,這便讓她更多想一分。

    有時候她會懷念曾經聽話活潑的開心果,但現實總是能將殘留的溫情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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