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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4:45:26 作者: 魚慕魚
可就在那年,因為綿綿不斷的陰雨天拖慢了夏天的腳步,許母的身體反覆出現不適,當她終於在丈夫的勸說下前往醫院檢查時,才意外發現,自己居然自然受孕了。
這個孩子就是許遲。
從醫院回來之後,許母一直在家臥床,精心地養著,直到夏至那天,屋外晴朗一片,她忍不住讓保姆推著自己的去屋外曬曬太陽。
那天,她在陽光里感受到了當年那個遲來的夏天,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寶寶的胎動。
之前幾次試管,她都沒能讓寶寶在自己的體內存活到可以與母親交流的那一天,在第一次感受到胎動時,她突然覺得,這一次,她的孩子可能真的要來了。
以前懷孕時,夫妻倆從來不敢討論孩子的名字,總怕自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是那天晚上,許母跟許父商量著,無論男女,給肚子裡的孩子取名叫「許遲」。
在許遲後來的記憶中,她經常趴在媽媽的大腿上,許母輕撫著她的長髮,一次次跟她說——
在那一年遲到的夏天,他們迎來了這個家遲到孩子。
但是夏天還是來了。
在夏天到來的那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許遲想著,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梨渦淺淺。
好久都沒有去看過父母了,她突然有些想媽媽。
不過最近的工作有些忙,學校那邊也快要領畢業證了,雖然畢業設計之類的大事早就搞定了,但總會時不時冒出些瑣碎的事情,需要她回學校處理。
好在之前向來極其嚴格的經理突然也很很體諒她,每次見她臉色為難,都不用她張嘴,就會主動問她需不需要請假。
她知道自己只是實習生,並不會在這家公司呆太久的,但上司愈是體恤,她就愈是得謹慎些。
思來想去,她還是打消了自己想要請假的念頭,決定等寧曼可的生日結束了再去看爸媽。
至於寧曼可的生日前,她得先把對方的生日禮物準備好。
她本身就還要上班,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要完成一副寧曼可想要的畫像肯定是不可能的,不過剛才收拾柜子時,她翻出了一副自己高中時的畫作。
這幅不是人物肖像畫,而是高中某一天的升旗儀式前,學校操場上畫面的遠景寫生,有人物,也有景物。
當時這幅畫還在高中生的比賽中得過獎,許遲記得,寧曼可好像是很喜歡的,掛在學校走廊里展出時還找她討要過,不過當時許遲沒捨得。
因為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天她畫下的,是靳翊作為優秀畢業生回到母校,在升旗儀式前的主席台上演講的畫面。
那時候的靳翊真的很優秀,是當年高考文化課和專業課的雙料狀元;回學校那天,他留著一頭利落的短髮,穿著潔白的襯衣,站在主席台前,微微將話筒調高了些,然後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他的聲音很好聽,即使通過操場上那幾個粗糙的喇叭放大開來,也還是好像兩塊被山泉泡過的玉佩相撞似的,帶著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只屬於少年的清亮,又充滿了磁性。
主席台下的操場上,他是男孩子們奮鬥的目標,也是女孩子們愛慕的對象;大家都議論著,他脫稿的演講都能這麼流暢,但只有許遲知道,根本就沒有什麼稿子,靳翊完全沒有準備過,演講完全是即興的。
那時候,許遲滿心滿眼都是台上優秀的男孩子,覺得靳翊就是自己驕傲。
帶著這種驕傲,和懵懂的暗戀畫下的稿子,她當時又怎麼捨得送給別人。
許多年後的今天,靳翊還是那麼優秀,甚至還比當年那個關在象牙塔里青澀大學生更加帥氣了,只是在許遲眼裡,這一切,已經不再那麼重要。
剛剛從畫筒里取出捲成一卷的畫紙時,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打理過,她看到紙張上厚厚的顏料已經有些褪色,甚至開始起皮脫落,便想著得抽出些時間,趕在寧曼可的生日前,重新給畫稿補好顏色,再裝裱起來送給對方當生日禮物。
說做就做!
想到這裡,許遲一個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支起已經好久沒有碰過的畫架,鋪開畫紙,系上圍裙,然後憑著記憶和畫面上褪色的油彩,調配起了顏料。
雖然就像寧曼可說的那樣,她已經很久沒有碰過畫筆了,但在重新握筆的那一刻,她還是能感受到那股曾經的熱愛,畫著畫著就忘記了時間。
直到電話鈴聲突兀地打斷了她沉醉的作畫。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是寧曼可打來,正準備接聽時,才發現自己手上都是油彩。
「滴滴滴——」
電話還在響著著,她只能隨手將畫筆叼在嘴邊,用一根小拇指戳了戳手機屏幕,然後按下了免提鍵。
「餵——」
她咬著筆頭,剛艱難地「餵」了一聲,聽筒里就急不可耐地擠出了寧曼可的哭聲。
「嗚嗚嗚——」
「囡囡!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
認識十年,在許遲的記憶里,除了初中剛轉學來時被隔壁班的同學堵在廁所里欺負那次,寧曼可還從來沒有哭得這麼傷心無助過。
她瞬間就什麼都顧不上了,扔下畫筆,甩掉圍裙,舉著手機,拿上鑰匙,直接衝出門去,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二十分鐘後,她就已經到了孟嘉浩家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