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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4:45:26 作者: 魚慕魚
血色的殘陽染紅了一牆爬山虎的嫩葉,那些原本頑強的,生意盎然的綠色,竟莫名開出幾分頹敗來。
許遲偏頭看了眼身後的爬山虎,再望向靳翊時,眸中已經難掩失望。
老校區因為大多沒有規劃車位,樓前的行道很窄,她站在樓門前,而靳翊則站在行道的對面,差不多只有三米的距離——
這距離,剛好是以前她在放學路上跟在靳翊身後的距離。
以前,這段距離很短,她只要有危險,靳翊就能來到她身邊;而且只要她願意,快走上兩步,就可以掛在靳翊的胳膊上,甚至撒嬌要靳翊背她。
而現在,在一個同樣的距離里,劃開了五年的光陰,便仿佛已經迢遞人間。
他們就這樣站在彼此的面前,隔著光陰對望,一時靜默。
直到許遲看見靳翊抬腳走向自己,她立刻做出了一個跟前兩次同樣的選擇——
轉身逃離。
不過這次,靳翊沒有再給她機會,長腿一脈,便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腕。
就在這時,樓道里傳出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許小姐,是你嗎?」
這個聲音許遲有些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具體是誰。
她疑惑地抬頭,居然看見是辣月初八的老闆走出了身後的居民樓。
不過很顯然,唐宋今天不是辣月初八的老闆,也不是廚子,他只穿了一身棉質的居家服,微卷的中長發也沒有打理,軟軟地趴在腦袋上,遮住了眼睛也懶得管。
他走到許遲身邊,神情雖然嚴肅,但語氣還算禮貌,關切地問了句:「需要幫忙嗎?」
許遲低頭,看著靳翊緊緊攥著自己手腕的那隻大手,微抿下唇,一時失語。
唐宋之前沒有見過靳翊,但面對這個陌生男人充滿敵意的眼神,他的目光只是一掃而過,落在面露難色的許遲身上。
「你們認識?」他甚至還衝著靳翊禮貌地笑了笑,然後道:「那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他躬身對許遲低聲耳語道:「我就住在你樓上,如果等會有什麼問題,你招招手,我就能看見。」
「我會在兩分鐘之內下樓,然後幫你報警。」
看著老闆走遠後,許遲深吸了一口氣,抬了抬胳膊,甩開了靳翊的手。
「他是誰?」
靳翊的聲音低沉而且略帶沙啞,對許遲來說,是有些陌生的。
不過都五年了,不是就應該「陌生」才對的嗎?
她苦笑回頭,卻並沒有回答靳翊的問題。
事實上,直到現在她都還不知道唐宋的名字。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平靜地反問道,「你找人查我?」
分開五年,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對靳翊說出的第一句話,居然會是這樣的內容。
而且靳翊沒有否認。
剛才國外回來那天,他一下飛機就去之前許家的別墅看過了,那裡人去樓空,很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打理過,草坪在那個漫長的冬天裡枯黃了大半,新長出的嫩芽也都是雜草。
如果不是昨晚陳助理帶回那堆請柬碎片的同時帶回了許遲的消息,他的確到現在都不知道許遲住在哪裡。
面對一個沉默的靳翊,許遲已經習以為常。
她緩緩轉過身來,看向靳翊,卻覺得對方比之前在Moller初見時還要陌生了。
靳翊穿著板正的高定西裝三件套,看樣子是為了今晚的酒會而準備的;按陳助理昨天帶的話來說,時間應該已經差不多了,許遲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家出租屋的樓下。
其實靳翊原本就身形頎長,在完全褪去了當年的青澀和單薄後,他寬肩窄腰的身材和骨相凌厲的側臉都很適配身上的西裝。
這大概也就是為什麼,當許遲第一次在Moller看到一身西裝的靳翊時,並不會覺得違和或突兀。
但看著對方眼底猩紅的血絲……
許遲突然想起來,下午寧曼可跟自己說過,昨晚,靳翊好像和孟嘉浩聊了一整個通宵。
難道靳翊直到現在都沒有休息過?
不知道為什麼,許遲覺得自己無比平靜的內心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上次看見靳翊這副模樣,已經是十幾年前了,那天靳翊打跑了混混,還一路背著她回家。
「靳翊——」
她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穩住自己的聲音,平靜地喊出靳翊的名字,卻剛一張嘴就被對方粗暴地打斷了。
「你喊我什麼?」
「抱歉。」許遲低頭,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靳總。」
「你走吧。」
「許遲!」看見許遲轉身,靳翊情不自禁地上前兩步,「你還沒有回答我。」
就在他再次準備拽住對方時,卻看見許遲無意識地抬手抱了抱自己的上臂。
起風了。
許遲低頭苦笑。
回答什麼呢?
回答她現在為什麼現在會住在這裡?
還是回答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明明天已經晴了,連爬山虎都發芽了,她原本以為,夏天就要來了。
今天她只穿了一件特別薄的套頭絨線衫,配百褶短裙,在太陽下山後還是會覺得有點冷。
原來,這個夏天,竟遲了這麼久。
她原本以為,只要夏天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