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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4:45:26 作者: 魚慕魚
    那會的許遲十二三歲,臉上還帶著小女孩的嬰兒肥,笑起來粉嘟嘟的,激動得手舞足蹈,樣子特別可愛。

    靳翊的臉上也露出了異常罕見的微笑。

    「想叫它什麼?」

    「叫……嗯……」許遲一臉認真的小表情,思考了一番後,得意地說出了一個靳翊從來沒有聽過的詞:「叮叮貓!」

    「叮叮貓」是白天寧曼可在學校操場上,看到蜻蜓時喊出來的;她那會剛從老家轉學到淺淞,說話還帶著點四川口音,經常被同學嘲笑。

    可許遲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相反,她當時還特意大著嗓門,壓過身邊同學們窸窸窣窣的嘲笑聲,告訴了寧曼可,「叮叮貓」這個名字,特別的可愛。

    之後,她抓著靳翊講自己白天和寧曼可遇到「叮叮貓」的故事,就像之前的每一天,她都會把學校里自己覺得有趣的事全都拿出來跟靳翊分享一樣。

    靳翊一如既往地沉默著走在回家的路上走,任由身後的「小尾巴」喋喋不休;只是這一次,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轉身時,他的嘴角還難得的微微揚著。

    當年那些沒心沒肺的歡聲笑語,隨著時間齒輪的轉動,早已經被歲月覆蓋了痕跡。

    許遲曾經以為,回憶也會像那些貼在小賣部冰柜上的貼紙那樣樣,泛黃剝落。

    畢竟這一切,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年。

    可當她再次聽到靳翊的聲音,聽到曾經熟悉的,清冷的聲線,喊出那一聲與自己形象極其違和的四川方言……

    靳翊的狗,居然叫「叮叮貓」。

    許遲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她驚恐地發現,回憶依然鮮活,那一抹亮色不曾在這十年的時光中有哪怕一丁點的褪色。

    所有的一切,仍舊曆歷在目。

    劇烈的心跳聲,混亂的呼吸聲,馬路上的汽車鳴笛,還有腳邊那隻伯恩山在看到主人後激動的吠叫——

    有好多好多的聲音圍繞著許遲,擠進她的耳膜里。

    世界依然吵吵鬧鬧。

    這一切無不在提醒著她,身邊的一切都還在正常地運轉著,宕機的只有她自己。

    混亂無序的聲音,和千千萬萬的回憶碎片讓她腦中混沌一片。

    她沒有辦法去思考,面前這條叫「叮叮貓」的大狗,和她曾經在放學路上的那句玩笑話之間,是否存在某些微妙的聯繫。

    但她知道,她必須離開。

    因為即使背對著靳翊,她也能感受到對方的靠近。

    空氣里緩緩飄來一陣隱隱的暗香,是她熟悉的那股調性清冷的果木香。

    這款香水很小眾,幾乎沒有相似的競品,她用了很多年,從來沒有換過,現在還有一瓶全新的,正躺在她背著的雙肩包里,而小區門口,也只有三個人——

    她和寧曼可都沒有噴香水,還能是誰?

    為什麼靳翊養了一條叫「叮叮貓」的大狗?

    為什麼他要用自己用了許多年,唯一的那一款小眾香水。

    其實許遲並不想知道答案,她只想逃。

    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抗拒著靳翊的出現,因為每一寸和靳翊有關的消息,都會喚起曾經的回憶。

    可回憶總是最容易被人粉飾、美化的,回憶是再也回不去的,回憶是不真實的。

    許遲不想一直活在回憶里。

    宕機的大腦已經無法支配身體做出奔跑的動作,但潛意識仍然牽動著她,邁出了腳。

    「誒——」

    看著許遲不管不顧地走出雨傘,寧曼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本能地害怕許遲淋雨生病,舉著傘就要追。

    但腳邊的伯恩山也不是知是嗅到了什麼異樣的氣息,還是天性喜歡移動的目標,她剛要追許遲,之前一直乖乖坐在地上賣萌的狗狗突然抬起爪子抱住了她的小腿。

    「這……」

    她努力地想要擺脫抱著自己的大狗,奈何伯恩山的體型實在太大,她一時無法掙脫,只能儘可能把手中的傘往許遲的方向伸過去,好一陣手忙腳亂後,只鬧了個狼狽不堪。

    好在她將傘伸向許遲時,自己暴露在了外面,這才發現,雨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識相」地停了下來。

    「誒!」

    她看看許遲的背影,又看看面前冷著一張臉的靳翊,又急又氣。

    當初給靳翊起了個「冰塊臉」的外號,真是一點都不委屈!

    她氣急敗壞地想著,最後乾脆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雨傘。

    隨著雨傘落地,輕輕地彈跳了兩下,好像宣洩著寧曼可急躁的情緒,靳翊也終於看清一個完整的,許遲的背影。

    「許遲。」

    就在許遲將要逃走時,他終於還是開口了。

    不同於慣常的淡漠,這一次他的聲音很嚴肅,甚至堪稱嚴厲。

    在靳翊的聲音里,空氣在一瞬間跌至冰點,似乎就連「叮叮貓」都感受到了這種微妙變化,終於鬆開了寧曼可的腿,乖乖坐下,停止了吠叫。

    吵嚷不堪的世界在這一個瞬間,突然安靜得可怕。

    雨後的暮色中飄著淡淡的霧氣,讓頭頂路燈本就昏黃的光線變得好像明明滅滅。

    靳翊低著頭,站在晦暗難明的光線里,看不清表情,但光影錯落間,他本就明晰的下顎線卻被勾勒得愈發凌厲,似乎透著森森的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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