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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7:22 作者: 小時你個渣渣
「孫兄說得不假。」杜縣令也跟著佐證道,「那日我們騙完那姓黃的之後,我隨口說請大家喝酒慶功。結果當天晚上,我府上所有酒罈里的酒水全都成了白水,喝起來半點滋味都沒。第二天廚娘還抱怨,說是廚房裡的做菜的黃酒都被人用白水偷偷換了。」
知道自己這兩個學生不是奸猾之人,若真不是親身經歷,也不敢如此胡謅。六安先生點點頭,道:「我這次前來,是為尋人。」
尋人?
杜縣令和孫和忍不住相視一眼,杜縣令道:「您是為了……小郎?」
小郎是誰,作為先生的學生基本上都知道。
先生年過古稀,膝下曾有一子,後來因為病重,過早離逝,留下遺孀與一位幼子。
那幼子喚作小郎,活潑可愛,但在其五歲上元節時,走失了,至此十多年過去,一直都杳無音信。
因為兒子走失,沈夫人鬱鬱而終,家中只餘下一雙老人。
去年,師母離逝,現在就只剩先生一人。
看著先生已經年邁的身軀,杜縣令的心頓時像被什麼堵住一般,鼻頭都忍不住有些發酸。
「已經找了十三年了,一直找不到人,等我去了下面,總不太好對他們交代。」六安先生倒沒那麼沉重,他反而笑著自我調侃了一句,「盡人事,聽天命。人事不力,那便問問鬼神。如此還不行,我也只能抱憾而去。」
「呸呸!您這是說什麼喪氣話。」杜縣令立即道,「您既然來了,這事就交給我們來。您還真別說,我們這有位高人,他能見到這些東西。回頭我就去讓人把他請來,幫您問問。」
說到這,杜縣令又埋怨自己道:「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這些呢?我要早想到這些,也許就不需要您來跑這麼一趟了。」
六安先生見他這樣,不由淡笑。他這個學生雖然腦子有些呆,不太適合官場,但秉性卻還純良。
「先吃飯吧,你們也該餓了。我都尋了這麼多年,也不急於這一時。」他道。
「好好。」杜縣令忙招呼著,又親自將片好了的甜醬鴨裹好了,放到先生面前的碟子裡,道:「先生您嘗嘗我們這邊的好菜,這我保證您在別的地方肯定沒有吃過。」
對於學生的熱情款待,六安先生卻之不恭。他品了一口後,點頭贊道:「味道確實不俗。這鴨肉肥而不膩,口感清爽,做這道菜的人手底有真功夫。」
「您喜歡就好。」杜縣令為了逗恩師開心,又故意把自己的糗事給說了出來,「這道菜雖然是這家酒樓出售的,但做這道菜的師傅卻不是酒樓里的廚子,而是縣城二十里外的一座道觀里的伙房師傅做的。當初我想帶著孫鶴去嘗這道菜,還被那觀主給罵了一通。」
說完他才驚覺自己被人罵「尸位素餐」並不什麼好事,頓時臉色又變得尷尬起來。
六安先生不知內情,但見他這神色,也知道多半不是好事,便岔開話題道:「我一路過來,進里水縣,見百姓們過得也算安居樂業,就是太清貧了些。你既然為一縣之令,凡事當以民生為首。哪怕你無法當個能吏,也可以嘗試去當好的父母官,護一方百姓安危。」
這最後一句,讓杜縣令頓時醍醐灌頂。
這幾個月來,他確實在為自己能力不足的事而苦惱,有好幾次甚至想辭官不干。今日聽先生這麼一說,心裡豁然開朗。
雖然他不是什麼能幹的人,但他可以去慢慢學著當一個好官。
「學生明白了。」杜縣令感激道。
在他們師生三人聊著的同時,青松觀上,傅杳站在主觀頂上,朝著里水縣的方向望去。
她的身邊,鍾離不知何時出現,他背著手,同樣也在看著天際的雲彩。
「看來你也注意到了,如此旺盛的文運,看來里水縣來了位了不得的大人物。」傅杳道。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文運停留在這,整個裡水的上空氣運也在隨之流轉。
倘若這文運停留的久一些,在這段時間內出生的孩童,裡面有走運些的,將來說不定名字還能出現在會試杏榜上。
「你可以留下他。」鍾離道。
「我留下他做什麼。」傅杳卻不是很感興趣,人又懶洋洋地躺在屋頂上曬太陽,「我又不生孩子,又不要我孩子當狀元。」
「文運也是氣運。」鍾離瞧了她一眼,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你難道不想真正的活著?你現在這種,不過是假借別人軀殼行走在這世間而已。哪怕你能嘗得到味道,嗅得到花香,這仍舊改變不了你只是一縷遊魂的事實。」
傅杳直面頭頂灼熱的日頭,過了會,覺得太熱了,乾脆把鍾離的袖子蓋在了臉上,「你沒覺得,你這幾天變得有些話有些多?你是在擔心我想不開尋死,所以鼓勵我這抹遊魂活下去?」
鍾離將衣袖一點點抽了回來,還彈了彈上面的口水,「如果你這破道觀能值十六萬五千八百就是一兩白銀,你想怎麼死都行。」
「嘖,真是冷酷。」傅杳不知從哪拔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裡,「鍾離,你現在多少歲了?」
鍾離不答。
「這麼多年來都自己一個人,不會覺得很孤獨很無聊嗎?」傅杳又問。
「不會。」鍾離這回願意答了,「人間很有趣。我不怕陽光,若是無聊了,會去嘗試一些沒有做過的事,然後把它做到極致。你喝的酒,是我釀的;你捏碎的瓶子,是我燒的。墓中的古籍,也是我當初一點點抄下來的。千千萬萬人存在的世界,千千萬萬種生活。總要一一體驗完,才捨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