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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4:28 作者: 非黑非白
那一夜暴雨如注,似乎也是蘇由信的最後一夜,可他才五歲,生命就要結束了。
吳涼已經五天五夜沒合過眼睛,她沒有哭過,她本就是一個很堅強的女子。但吳涼終於支撐不住昏倒過去。她醒過來時,已是第二天天亮。
她的兒子沒有死,死去的是蘇枕夢。他把他身上全部的鮮血換給了他的兒子。蘇由信暫時存活了下來,但已侵入五臟六腑的蜘蛛毒素,已經成為了蘇由信身體的一部分,永遠都不可能清除得了了。那些可怕的毒素將折磨蘇由信一輩子,更可怕的是那些詛咒一般的毒素不知何時便會徹底爆發出來奪走蘇由信的生命。
蘇枕夢死後,吳涼獨自承受巨大的悲痛,將蘇由信撫養長大,又不放棄救治從谷外來求醫的病人,年復一年,終於積勞成疾,熬盡心血,也早早的撒手人寰了。
蘇由信不肯娶吳淨為妻的原因,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怕哪天就讓吳淨當了寡婦。
不過蘇由信又用一副生死各安天命的態度表示,他認為他還有二三十年的活頭。
聽完這個真相,我成親的緊張、喜悅之情全部打消,久久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問:「那、那怎麼辦?」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沒想到吳淨也把生死看得那麼淡薄,上一刻還愁眉不展,下一刻就跟著幾個宮女一起興致勃勃地給我上新娘妝,「等他死了,我就把他屍身帶回聖雪山,那裡的積雪千年萬年不化,可保他的屍身千年萬年不腐壞。」
「然、然後呢?」
「然後?」吳淨正用一根纖纖玉指給我嘴唇塗抹上鮮紅的唇脂,輕描淡寫地回答:「然後我就不下山了。來,冷冷,笑一笑,今日你成親呢。」
我怎笑得出來?想安慰吳淨幾句,可現在蘇由信還好生生的活著。我最後想到白傾,只有嘆息一聲。白傾的愛情,註定得不到吳淨的任何回應了。即使他身為皇帝,他愛上的這個女子,不僅是全天下最美麗的女子,也是全天下最不可能跟任何人屈服的女子。
這是一場異常盛大的婚禮。帶著笑容與祝福參加我們婚禮的,有王公貴族,文武大臣,後宮妃嬪,還有整座雲錦城的百姓們。
那晚絢爛的煙花燃放了一夜,照亮了夜空,處處歌舞昇平的景象。萬家燈火鞭炮齊鳴,百姓們歡欣鼓舞,河邊放滿了美麗精緻的花船,船上載滿了對我們的祝福。
白傾在合歡殿為我們主持婚禮。大殿鋪上紅毯,鮮花擺放在各個角落,夜光杯中盛滿葡萄美酒,菜餚精緻可口。
我穿著一身沉重、華麗、龐大的禮服由兩位侍女扶上大殿上時,掌聲和讚嘆聲如潮水般響起。我的心臟還是控制不住怦怦跳動起來,幸好我頭上遮著紅蓋頭,我再怎麼緊張,也沒有人瞧見。
直到一雙溫暖修長的手從侍女手中接過我的雙手,溫柔地在我耳邊低喚我一聲「冷冷」,我的心頓時安定下來。
禮成後,座下的賓客熱烈鼓掌,紛紛離席,舉杯向我們敬酒。
我由兩位侍女攙扶著回清風宮。
清風宮也已經被布置得煥然一新。
我被兩個侍女送入洞房後,侍女已離開。偌大的寢室內只剩下我一個人。
外面的喧囂熱鬧,越發襯得洞房裡靜悄悄的。
而我一動不動,不知在床邊坐了多久。
這是我一生之中行為舉止最為規矩的一天,規規矩矩的走路,規規矩矩的站著,規規矩矩的坐著。
也許最不愛守規矩的女子,等到了自己做新娘子的這一天,都得乖乖的守規矩。
我兩隻手悄悄去摸了摸肚子,規矩了一天,我身體漸漸感到吃不消,床就在後面,好想躺下去休息休息。可是不行,我的紅蓋頭還未被揭下,我還不能動一下,也不能說一句話。這也是當新娘子的規矩。
「吱呀----」
房門似忽被風吹開,但我立刻聽見有很輕微的腳步聲踏入洞房中。
我不禁抬起頭向門口看去,雖然隔著一層厚厚的紅蓋頭,我什麼也看不見。白相與回來了?
幽涼的夜風從門窗吹進來,今晚有月光,月光被風吹碎了,化成片片雪花,散落洞房一地。
那輕微的腳步聲向我走過來。
我又低下頭去。
他已站在我面前,但他卻和我一樣,一動不動,一語不語,遲遲不來揭下我的紅蓋頭。
我鼻子嗅了嗅,沒有嗅到一絲酒氣。我原本以為今晚他會喝很多酒的。
我又嗅了嗅,亦沒有聞到那我所熟悉的、清幽淡雅的梅花香氣,反而聞出了一股冷烈的雪氣。
雪氣?現在明明是在秋天,哪裡來的雪?
可為什麼這股雪氣,我同樣那麼的熟悉?
我在誰的身上聞到過?
誰……
我心神猛然一震。
那個人……那個人……他的身上亦有一種經久不息、冷烈的雪氣。
我兩手顫顫地掀起紅蓋頭,揚起臉。
「白冷,你今夜很美。」
清冷似雪的嗓音傳入我的耳中。
幾縷漆黑的長髮稍凌亂的垂落在他的胸膛前,蒼白俊秀的臉,一身黑色的衣似還帶著一身的風霜雪雨。
紅蓋頭掉落地上,我睜大眼睛,心如擂鼓,失聲叫:「林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