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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4:28 作者: 非黑非白
我瞧看那老人家,心情不禁複雜,這到底是一個有著怎樣意志和境界的老人?獨自待崖底下五十個年頭,竟還未發瘋發狂。從年輕到老年,力量和志氣竟一直處於巔峰狀態。難道他活著就只是為了追求力量麼?
一木突然長長嘆息一聲,已帶了種說不出的寂寞、蕭索之意。
這個傳奇的老人畢竟是老了,他自己也承認自己老了。我想,最後我們都得輸給時間。
一木老人忽笑問白相與:「老夫本打算孤死崖底,你可知我為什麼又再出來?」
白相與平靜回答:「我不知道。」
白相與的回答沒有表現出太多好奇。
但我想知道,從白相與和這個一木老人對話開始,我始終一言不發,而這個老人也好像始終當我不存在一樣,注意力全放白相與身上。他找白相與和林越究竟所為何事?老人看白相與如同看孫子似的眼神。我腦中不自禁的胡思亂想起來,竟萌生了這樣一個念頭:他該不會是有個什麼寶貝孫女的,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做爺爺的千挑萬選,終於決定從最有武學資質的兩個年輕人里,挑一個當自己的好孫女婿?
一木老人說:「那個林越,到底去了哪裡?」
白相與說:「我已告訴過你。」
一木笑了笑,搖搖頭:「罷罷,人既然已經失去蹤影,老夫倒也不必特地去尋他了,畢竟老夫已沒有太多時間。」
我不清楚我是用什麼樣子的表情聽一木老人說下面的話的。
老人負著手,語氣悠遠地說:「老夫這一身武功,並不打算也帶進墳墓之中。年輕人,老夫既跟你有緣分,你可願跟著老夫一起走?」
我心下一松。還好他沒真要白相與去做他孫女婿,否則我怎麼把白相與搶回來。
白相與默了默,然後淡然一笑,他只是笑了笑,眼睛裡並未發出任何光芒。那種引人入勝的光芒。尤其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他年少時,永遠拼搏進取、不甘落於人後的志氣,那種散發出來的光芒,是最惹人注目的光芒。
可白相與的心態已經發生改變,但他比以往的每個時候,都明白什麼是他想要的幸福,想要過的生活。也許林越永遠不會改變,他沒有背叛他,而是他變了。從林越當著他的面承認他也愛上了白冷那一刻起,他們的友情就不可能再如從前那樣。林越也明白,所以他遠走了,如今行蹤成迷。
眼前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輕輕鬆鬆擊敗了他,他卻心若止水,只是雲淡風輕地問:「前輩是何意?」
一木說:「你的師父已經不配當你的師父,他再教不了你什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無止境。你若還是一個有志氣的男人,這世上只有老夫,能夠引導你領略武學上前所未有的境界。」
白相與沉吟不語,過了一會兒,問:「你要我跟你走?」
一木理所當然地答:「自然,練武之人,心無旁騖、專心致志,這個道理你不懂?莫非你還有什麼牽掛的人或事?若有,便把這紅塵俗世全棄下吧,過個一二十年以後再回來。」
我身子一僵,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前輩意欲收他為徒,教授他武藝,要他跟前輩走的意思,難道是讓他也從此與世隔絕,不再跟任何人有聯繫,一心一意學武?」
一木淡淡說:「老夫這一身的武功,即使再有天資的人,也得學上個一二十年的時間,豈可被別的事情分去了心神。小姑娘,你可知道,一個真正的強者,他需要的只是寂寞,其他的統統是多餘的,甚至是阻礙。」
我呆了一呆,說不出話來。
白相與又笑了笑,說:「恐怕我得辜負你的美意了。」
一木臉上的慈祥和藹漸漸斂去,慢慢轉換成了嚴峻之色,「你不願意跟我走?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白相與不回答。
一木眼光移到我身上,又看見我挽著白相與手臂的手,面上沒有什麼情緒,只冷淡問:「莫非這個漂亮的小姑娘不是你的妹妹,而是你跟她相好?」
我唯有垂下頭,裝啞巴。
白相與從容不迫地跟一木對視,聲音冷靜而又清晰地說:「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很快就會成親。」
「哼。」一木神情徹底冷卻下來,冷哂:「男人一時貪戀美色也很正常,但若沉溺女色不可自拔,導致志氣消退,那這個男人算是白活世上一遭了。」
白相與表情也頓時冷了下去,冷冷說:「我娶妻不僅僅因為相貌,天下間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只要是個人,哪怕不是一個正常人,都會有感情。大概你這一生只對至上的武學產生過真正的感情,那你能理解我對這個身旁之人產生的感情麼?我不跟你走我清楚自己失去了什麼,但我更清楚我最想要的是什麼。」
我真的讓自己做起了啞巴,還耳聾了,聽不見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對於自己的自私,難免感到沮喪、彷徨。我沒辦法有那份長遠廣闊的胸懷,主動勸白相與去拜師學武,學個一二十年以後回來。
我有幾個一二十年可以等他學成歸來?
何況現在我根本不需要他有多麼的強大,雖然當初對他動心時他是那麼的優秀、完美無缺。可現在的我只希望有一個家,以後平平靜靜地過完後半生,這世界那麼大,我們兩個人占不了多少地方,這世界應該容得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