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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4:28 作者: 非黑非白
「哦。」
我望望被我和古曼拆得七零八落的屋頂,不由對蘇由信笑笑:「不好意思,把你屋頂拆了,只好麻煩你回樓睡了。」
我又忍不住補充一句:「這個時辰吳淨應該睡得很熟了。」
蘇由信也笑了笑,抬頭看了看漫天星斗,悠悠然說道:「今晚上的星星不錯,屋頂沒了,正好可以躺床上賞星星。」
說罷,他進屋,關門繼續睡他的覺了。
我也走出了藥廬。回房睡覺。
但一夜過去都睡不成覺。
第109章 碰你者死
長街上傳來「奪奪奪」的打更聲, 從長街這頭傳到長街那頭。夜深人睡, 只有一個貧苦的更夫還在工作, 盡職盡責地敲打手中提著的銅鑼。
「奪、奪、奪。」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奪、奪、奪。」
已經是三更天。
林越慢慢睜開眼睛,眼睛裡若隱若現幽幽綠光, 黑夜對他而言並不黑暗。他本就習慣活在黑暗裡。
現在他躺在一張非常舒適柔軟的大床上, 身旁是一個香氣惑人的赤、裸美人。
她面容真是美麗無暇, 明明是個青樓女子,卻絲毫不染風塵之氣。她的樣子仿佛累極了, 可也好像滿足極了, 所以她睡得很香甜。
這是林越過得最放縱無度的日子, 他每天從不同的女人床上醒過來, 她們都有一張好看的臉。或嬌艷或清純或秀氣,千姿百態, 嫵媚而嬌弱。
林越一張臉也記不住。
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和一個人人稱道的大家閨秀站在他面前, 他對哪個都沒有偏愛,亦沒有輕視。
他本就沒有風花雪月的情愛。
他只享受歡愉, 貪戀她們身體的溫度。他有時會不理解,那麼溫軟脆弱的身軀,何以如此溫暖,使他可以短暫停息。
從他出生下來, 與他為伴的是無盡的孤獨和黑暗。
他的手不適合擁抱女人, 適合殺人,殺死每一個敢將劍對著他的人。
死在他劍下的人不計其數,該死的不該死的, 他都殺過。他殺人時心中沒有恨,他只是在殺人者和被殺者之間做出了一個選擇。
林曾這個父親唯一留傳給他的,就是累累血債,他是一個從生下來就人人得而誅殺的孽子。
他天生是一個不被祝福的人,卻連仇恨都沒有。他只知道活著的人就得一刻不停地往前走,而阻擋他往前走的人,要麼是他倒下,要麼是被他殺死。
生命如此空洞、虛妄。沾染他手的鮮血,給予他微微的溫度,很快便被風冷卻,被雪凍結。死去的肉體腐爛成泥。他明白了,強者、弱者,終究難逃一死。強者可恨,弱者可憐。他林越可以被殺死,屍身踐踏成泥,唯獨活著的時候,不當可憐之人。
她怎麼會愛上我?即使沒有白相與,她也不會愛上我。
抱著一絲幻想,放棄所有的尊嚴、驕傲向她求愛。
結果原來她只是可憐他,她對他只有可憐。
他原來是這麼可憐而又可笑的一個人。
他第一次逃走了。因為無顏再面對白相與。
他想,殺過那麼多人,終於到自己該去死的時候了。他與這人世互不眷戀。
天門後山,從白相與把白冷帶到他面前,他們便不再是對方最不可或缺的朋友。沒有他這個朋友,有愛人相伴,白相與一樣活得很快活。白相與的人生很圓滿,他要的,他都能得到,他永遠不用體味什麼是孤獨的滋味。
可白相與是最懂他的人,他甚至覺得他是他的兄弟,這輩子不是,上輩子也一定是。他想到白相與那個已經恩斷義絕的親兄弟,世界上竟有這種傻子?那不是一種尋常人的福氣嗎?可惜他一直是個沒有尋常人福氣的人。
白相與如此完美無缺,他曾拼了性命的努力追趕,因為他要做配得上白相與的朋友,配得上白相與的對手。
他想過等走到人生盡頭,他們都將要老去的那一天,找一座最高的山峰,迎著最烈的風,喝著最烈的酒,使盡平生所學,直到精疲力盡,雙雙戰死,才不算枉費此生。
等來世,再做對方的朋友,對方的對手。
只是那時候,不要再有一個叫白冷的女子出現在他們的世界裡,他們竟都已愛她入骨,隨時願意為她交出性命。
朋友和情人,哪個才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世間女子千千萬,他偏偏鬼迷心竅跟他愛上同一個。
比愛上同一個女子更可悲的是,他竟愛上了他視之為兄弟的朋友的女人。
這幾乎是他不能承受的罪惡。
她早已經是他的了,他卻愛上了她。
所以他只能放縱自己。否則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又跑回去找她,甚至強迫她做她不願意的事情。他一想到那天她悽惶而又楚楚可憐的眼淚,他的心就怎麼也狠不下來。她的眼淚,是對付他最有效的武器。
床上的美人本來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窸窸窣窣的動靜驚醒,眼朦朦朧朧的張開眼睛,一條玉臂向旁邊摸過去,卻只摸到一個枕頭,她的身邊空空蕩蕩。
她立即清醒了,撐起上身,絲被虛掩胸脯前,痴痴地望著他。
而他已穿好衣服。
她怯怯地問:「你要回去了?」
她又哀哀問:「你還會來找我嗎?我、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