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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4:28 作者: 非黑非白
「嘩啦!」花枝突然劇烈抖動,淡紫色的鮮花簇簇落下。
靜謐的夜色忽然被打破,一個修長挺俊、清瘦冷漠的黑影從另一株紫薇樹下闖了出來,經過我時,掛在紫薇樹上的紗燈照亮了他的側臉。
他毫不停頓地走過我,一股醇馥幽郁的酒香自他身上飄來。掉落他發間、衣襟上的紫薇花隨著他走路的動作,掙扎著,似想糾纏他不放,卻最終只能在他毫不眷顧的冰冷眸光中,一一摔落泥土裡。如此皎潔的月光、如此美麗的紫薇花樹,卻不能使他離去的步伐有半分停頓。
我手握一枝紫薇花,靜默地看著他的背影,他應該也是要回房睡覺的,羽花給他布置好的房屋,也是一棟單獨的樓房,好像是得從我樓前經過。
「林越。」在他的背影將要隱沒黑暗的夜色中時,我終於出聲喊住了他。
林越沒有消失黑暗裡。他停下來了,但他沒有轉身面向我。
我慢慢走了過去。躊躇片刻,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我是做錯什麼事情嗎?為什麼覺得你在生我的氣?」
我實在忍受不住了,他為何無緣無故地一次次冷落我,為了今晚能夠睡得安穩,我必須問個清楚。
我等他回答,感覺好像等了很久,其實他並沒有讓我等太久便聲音清冷地回答我的問題:「我沒有生你的氣。」
他說這話時仍背著身不肯面對我,我心中升起一股煩躁之氣,皺眉說:「男子漢大丈夫,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我不是傻子,可你為何把我當傻子?」
他不答。
我慢慢垂下了頭,黯然說:「我知道你大概看不上我的力量。我說過我想為你做一點事情,什麼事情都好,其實你是不屑一顧的吧?」
他仍不作答,似是默認。
即使他真是這樣認為,我仍然抬起了頭,看著他的背影,堅定地說:「關於你我的身世淵源,你從未對我深究過,反而一再幫助我。你比我更能放得下你我的身世,但我放不下,林越,我向你很認真的承諾,假如有一天你需要我為你做任何一件事,你開口,我一定竭盡所能為你辦到。」
林越,我由衷地希望你能夠活得開心。我現在過得很開心,現在我們每個人都很開心,我不希望你不開心卻又不肯開口講出來是因為什麼。不管是因為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還是現在我們已是朋友,而你對我而言也並非普普通通的朋友。我願意為你的快樂盡我所能。素未謀面前,我便已對你有所虧欠,我得還你方能心安。
他終於出聲,依然聲音冷淡問:「盡你所能?那你能為我做到何種程度?」
我靜了靜,說:「只要不違背仁義道德。」
「哼。」我聽見他的嗤笑,帶著說不出的諷刺之意,「我在江湖上流傳的名聲、事跡,你可曾聽說過我做過一件有仁義道德的事?」
我咬咬下唇,一字字說:「那是因為江湖中人誤解了你,我也曾經誤解過你,但我現在懂了,至少你是個對朋友有情有義的人,是絕對不會背叛……」
我未完的話突然被他冷冰冰的打斷:「我沒興趣想聽你講這些,你想報答我也好償還我也好,白冷,這就是你能對我表達出來的最大誠意嗎?」
我身體一僵,沉默良久,咬牙說:「好,你講,我都可以去做。」
林越隱沒黑暗中的臉朝身後的我側了側,還是沒有打算面向我的意思,問:「即使違背仁義道德,你也願意為我去做了?」
我也冷下了聲音:「別囉嗦,如果你現在想好了要我去替你做什麼,現在就可以說出來。」
然後我聽見了他輕輕的笑聲,似帶著嘆息,他動了動,終於轉身面對我,他神色真是很平靜自若,可他的眼睛很亮,他定定看著我,說:「白冷,你這麼無辜懵懂,真是讓我第一次領略了何為罪孽深重。」
他身上的酒氣香醇濃烈,他究竟和白相與他們喝了多少酒?他已經醉了嗎?不然我怎麼聽不懂他的意思,可喝醉的人會有他這麼明亮清醒的眼神?難道剛才我對他那麼鄭重其事的承諾他只是當個玩笑,戲弄我?我說:「你什麼意思?到底是不是我什麼地方惹你不快了?」
「沒有。」林越說,似感到極其疲倦般,閉上了眼睛,慢悠悠說:「你跟年少時一樣,使我忍不住想欺負一下,卻從未想下手傷害你。你從未改變過,堅強又脆弱,我怎會生你的氣?」
聽完他這番話,我愕然,睜大眼睛看著他:「林越,你、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肯定他喝醉了,因為我年少時怎麼可能見過他?我們第一次見面是白相與帶我去見他的。陡然清楚記起第一次在天門後山見面,白相與和他把酒言歡,說起過林越少年時曾經追求過一個良家少女,林越還讓白相與替他寫情詩,後來卻被四大長老殺死了。天,難道這番話是林越醉酒後,對那個早已不再人世的無辜少女說的嗎?
我心裡不由一陣暗悔,今晚不該叫他停下腳步的,應該讓他回屋上床蓋上被子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明日清醒了再談。
他已睜開眼睛,一瞬也不瞬凝注我,原來清新靜謐的夜色忽然多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我尷尬困窘不已,以前我被認成我娘我還能做到無動於衷,現在竟被認成別人的心上人,真叫我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