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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4:28 作者: 非黑非白
頓時驚叫四起。一下子我們全慌亂了,紛紛伸手去抓。那股妖風陣陣,吹得菊花搖搖擺擺,原本淡雅的香氣好像也被風吹得更濃郁了。漫天的紙張亂飛,有的飄在了菊花上,我們離開座位,手忙腳亂地伸手抓。
「這是我寫的!」這個公主說。
「這是我的!」那位皇子說。
「你拿了我的!」
「哪裡是你的?你看這字,分明是我寫的。」
公主和皇子吵起來了。
叫嚷此起彼伏。我手中也胡亂地撿了十幾張,字跡五花八門,一時我也分辨不出那些是自己寫的。
地上還落有好多,我定睛一看,赫然發現一張書桌下面,一個人腳上落有一張紙,紙上的字跡好像是我自己寫的。
我抬頭看向腳的主人,是白傾的弟弟,白相與。
只有他一個人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寫,面色鎮靜,好像周圍發生什麼事都與他無關,而他默寫好的文章也早已不知被秋風卷到哪裡去了。
我躊躇片刻,默默走過去,蹲下身把他鞋子上的紙張撿起來。我站起身,將走未走。他依然在專注地默寫,字跡工整規範,簡直跟書上的楷書一樣。我不覺放眼看向那散落一地的紙張,很快辨認出哪些是白相與寫的,因為我們的字跟他的字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在一堆醜人里找一個美人。我呆呆看著他在默寫,他已經快寫完第十七篇了。
我內心對此挺坦然的,我能說白相與其實也沒跟我們一起上過幾次學嗎?而且他已經到十一歲,過了這個秋天,應該也不會再來書房了。
白相與寫完一張白紙,放過一邊,立即被風吹走了,白相與對此無動於衷,手中筆不停頓。我看著他寫字竟不知不覺看出了神,像根木頭杵他旁邊。
他又寫完一張紙,又隨意放過一旁,這時一個宮女過來,用塊鎮紙壓住他寫好的紙,蹲下身撿起一張張紙。怎麼一開始不每人發一塊鎮紙?
也許我莫名其妙又一聲不響地杵他書桌前終於影響到他,白相與手中那隻好像未書寫完整本《幼學瓊林》之前都不會停的毛筆突然一頓,然後他偏頭看向我,我頓時嚇一大跳,在對上他眼睛之前連忙掉頭走開。
我回到自己位置坐下,把那亂七八糟的紙張放書桌上,發現其中就有一張是白相與的,那優美雅正的字體寫道:勢易盡者若冰山,事相懸者如天壤,晨星謂賢人廖落,雷同謂言語相符。
那場考試的結果我忘記了,螃蟹的味道也忘記了。
第63章 非做不可
「十五。」
父皇的聲音把我從回憶里拉回來。
我回過神來, 父皇終於批閱完奏摺, 正若有所思地注視我, 他眼神里似隱隱透露出慈愛,我不太確定, 迷惑地眨眨眼睛。
父皇突然一笑:「十五, 你怎麼越來越像你娘了?」
「是麼?」我慢慢回答, 其實對於我跟我娘長得像這件事,我並沒有太多感觸。
父皇微笑:「朕說的是你娘是個多愁善感的人, 今日見你怎也多愁善感起來?」
「有嗎?」我不察覺, 我不是個喜歡太多表露自己情緒的人。
父皇輕輕嘆息:「你在宮裡的日子不開心嗎?」
「沒有……」我垂下頭, 對父皇突如其來的關心不太適應。
「記得朕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我想了想, 回:「天下之大,我去哪裡都可以……」
「對了。」我聽見父皇嘆息:「朕走之前, 總得讓你明白自己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你做個什麼樣子的人都好,只不要成為你娘。」
我猛然抬起頭, 失聲問:「父皇要去哪裡?」
父皇目光柔和地望著我,嘴邊帶著淺淺笑意:「朕是帝王,但朕不追求長生不死,朕將去的地方, 是每個人都會去的, 十五,別害怕。」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留離宮,意外看見白文華坐大殿主座上, 小夢和小明子站立一旁戰戰兢兢服侍,看見我終於回來,如獲大赦。
我望向主座上的白文華,慢慢說:「十皇姐。」
白文華說:「坐吧。」
我便坐左邊第一個位置。
白文華慢悠悠地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忽然瞪向小夢,冷斥道:「怎麼做奴才的?還不給十五妹倒茶。」
「是。」小夢肩一抖,連忙過來給我倒一杯茶。
我問:「不知十皇姐來留離宮,可有何事麼?」
「呵呵。」白文華皮笑肉不笑,「十五妹可是個自由人,這後宮要走便走,要回便回,當真是瀟灑的很,讓我每每羨慕不已。只是這次回宮待了這麼長的時間不走,倒叫我詫異啊。」
我明白了,她是來無端尋事的,就等著機會,要給我不痛快。不客氣地講,因為當年她娘和我娘的「情如姐妹」,她母后當上了個娘娘,我對她只有恩沒有仇的。可她從小就懂得暗地裡如何團結別的皇兄皇姐孤立我,冷眼笑看我種種失落彷徨的情形,我便知道有些人天生只能當對頭。我不喜歡說個「賤」字,人都容易犯賤,若我一味地只想跟她交好,跟她也來個姐妹情深,那我便是自賤。
人總習慣委曲求全,不過是怕形單影隻。我不怕,我怕的是作踐了自己愉悅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