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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4:28 作者: 非黑非白
「公公不必為白冷擔心,白冷習武多年,身體也比一般人好上些。」
我和德公公一跪一站,一時僵持了。
德公公看著我,搖搖頭,長嘆道:「皇上對您再有氣有怒,可這些年都過去了,小公主您心裏面也應該明白過來了才是。您好好兒的,這比您為皇上做什麼都要好,皇上日夜為江山社稷操勞煩憂,以致積勞成疾,您又何必再讓皇上為您多擔一份心,您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我垂下頭。
「十五妹這是做什麼?」出來的白文華看見跪地上的我,一臉吃驚地問。
我不答。
白文華笑了:「十五妹別跪著了,天寒地凍的,萬一跪壞了身子那可就不好了。再說了,你就是一直在大殿外跪著,父皇就肯見你嗎?」
德公公忙笑說:「十公主給皇上請完安了?成日的天氣滴水成冰,可難得十公主有這份孝心,日日來請安。」
白文華微笑說:「這是做子女的本分,不如公公您辛苦,父皇連日身體欠安,還請公公您小心服侍。」
德公公躬身,不亢不卑說:「是、是,這也是老奴的本分。」
白文華看向我,「十五妹,不妨一起回去吧。」
我索性合上眼睛。
白文華臉色一僵,依然保持笑容不變:「十五妹未免也太不懂事了,父皇身體已經不好,做子女的應該想著如何為父皇分擔煩憂,可你卻在這裡給父皇添堵。」
德公公笑說:「皇上此刻應該在裡面批閱奏摺,還是請十公主先回吧。」
白文華身姿搖搖擺擺地走了。
「唉。」德公公無奈說:「老奴再進去給您說一聲吧。」
過不多時,德公公快步行出來,滿面笑容,邊扶起我手邊說:「快快,隨老奴進去,皇上願意見您了。」
「多謝公公。」
內室香爐里燃著檀香,白煙裊繞。
父皇靠躺軟榻上,腿上蓋張虎皮,垂眼看著奏摺。多日不見,仿佛多年不見,我還沒長几歲,可他看起來幾乎老了十歲。父皇面色是病態的蒼白,手露透骨,鬢髮已全白。他衰老地太快了,竟讓我感到惴惴不安,好像還有什麼事情沒有來得及去做。
我行禮:「父皇。」
父皇抬起眼睛,他老了,可只有他的一對眼睛裡展露出來的沉著、威嚴,卻從來沒有變化過。
「嗯。」父皇雲淡風輕地應了我,目光始終沒離開手中的摺子,當他用硃筆批註完,跟另外疊一起的十幾本一齊放好,德公公立即上前研磨,溫聲說:「皇上,待會老奴可得把摺子全收下去了,今日就到這兒了,這可是太醫千叮嚀萬囑咐的。」
「朕知道了,看完這三本,剩下的你讓他們弄去吧。」然後又對我說:「坐,一會便完了。」
「是。」我說。
皇上又對德公公說:「今天早晨張應蘭來過?」
「是的,皇上。」
「他來什麼事?」
「呃。」德公公說:「河安今年入冬來就鬧了饑荒,張大人想來與您商議,是從國庫撥款的好,還是從地方調運糧食救濟的好。」
父皇聽著,德公公馬上有條不紊地接著說:「張大人的意向是從密、錫兩地調糧,密、錫兩地近三年風調雨順,糧倉豐足,雖然兩地皆距河安不算近,但好在運河通暢,運糧應該不難。」
父皇說:「那他還有什麼問題想問朕?」
德公公笑說:「張大人說,難題還是有些的,所以想請示一下皇上您。」
德公公說完了,然後等父皇的答覆,他並不用等太久,父皇又展開了一本奏摺,淡淡說:「你讓他去找舒進吧,他們兩個商量去,朕沒心思見他。若再有問題,他二人一齊來見朕,朕沒功夫一個一個地見。」
德公公忙說:「是,老奴現在就出去傳您的旨意給張大人。」
德公公出去了。
內室頓時安靜。
我望著父皇,不知不覺出了神。父皇對他的眾多子女都是不冷不淡的態度,唯獨只表露出了對白相與的喜愛,為什麼?白相與樣貌並不和父皇有太多相似之處,他更多的是繼承了他那高貴典雅的母后的美貌,反倒是白羽泉最像父皇。但此刻看著父皇批閱奏摺時那種專注的態度,我回憶起白相與在寶鳴山上讀書時的情形,卻是和父皇如出一轍。
又記起小時候,曾經有過一段和白相與一起讀書的日子,猛然知覺原來那時候也有好時光的。
十一歲之前,皇子和公主們是在一塊讀書的。後宮有專門設置的書院,那時我七、八歲吧,大約讀了兩年,文字馬馬虎虎地記了大概,便出宮習武了,讀書時的記憶模糊,大概是因為那段讀書的日子過得很平淡無奇,現在驀然想起,也有過一次默寫書籍的經歷,倒頗有趣。
哪怕是個神童,剛開始讀書時,就像人想學會跑,就得先學會走一樣。想成聖賢,人人都得先從基本的讀書認字開始。所以公主皇子們每日的功課便是讀書認字,還有把讀過的書都能理解、能背、能寫下來。你說功課難嗎?如果你足夠認真倒也不太難,但《千字文》、《詩三百》、《詞典》、《萬姓氏》、《德規》、《幼學瓊林》,太傅每講完一本後,我們都得一字不差地背寫下來,若背不出來,太傅可是要罰抄書的,還有可能傳到父皇耳朵里。越往下讀,越吃力。小孩子的定性總有限,所以這日子也不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