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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4:28 作者: 非黑非白
「你還挺好養活的。」他說。
我哼哼兩聲,說:「你以為呢?我在寶鳴山的時候, 上頓不接下頓的苦日子, 可沒少過過。」
「為什麼?」
我放下筷子,悶聲說:「我不會賺錢, 我師父也不會。」
我搖搖頭,努力讓自己意識清醒點,對上林越的眼睛,做出一個決定, 說:「我告訴你一件秘密, 沒跟旁人說過,今天只告訴你,你不要告訴別人。」
「哦?」林越挑眉, 我的話顯然挑起了林越的興致,他的背微微直起。
我把憋在心裡很久的話借著醉酒一口氣全吐了出來,「我跟你說,我師父他騙我,他跟我講過一次,說等我嫁人時我會得到一筆非常豐厚的嫁妝,我成親那天的排場,比當個公主還風光。所以在寶鳴山的生活艱苦樸素點沒啥,當做修行了,等我成親後就等著享福了。」說到這,我聲音不由提高:「哪有什麼嫁妝!一隻豬都沒有!那時我們都快餓死了也沒見師父拿點嫁妝出來救急,你說人真要餓死了,存嫁妝還有什麼用!」
我感到身上越來越燥熱,像是有把烈火在身體內熊熊燃燒,扯了扯衣襟,看向空無一人的門口,怎麼還不送酒來?
我不耐煩地朝門喊:「人呢!都去哪裡了!還不上酒!」
我連喊三次,居然都沒人來理會我。
我站起來,踢開椅子,踉踉蹌蹌地往窗邊走。這間廂房的雕花木窗做得很大,我趴窗子上,讓外邊冰冷的雪氣消消我身上的燥熱。風已住,羽毛般的雪花依然源源不斷從夜空上墜落,我伸出手接,很快的,一片、兩片、三四片,白雪如梨花般靜寂地躺我手心,又漸漸融化成水,從我的指縫滴落。
林越也來到了窗口另一旁。
不斷有雪花飄落我掌心,又不斷融化,可冰冰涼涼的雪花依舊不能安撫我似被火燒火燎的身體,貪圖一時暢快,現在酒的後勁越來越大,越來越難以忍受。我感覺快控制不住自己,想狠狠地發泄一通這些年來的怨氣。
我默默地念,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念出聲音,一聲聲說:「白相與、白相與、白相與……」
我希望想著他能讓我好受一點。
白相與、白相與、白相與……
混蛋。
叫他名字更難受。
白相與也是個混蛋。
沒一個人從始至終對我好,除了我師父,也只有師父,從認我做徒弟的第一天起,便真心的關愛我。
他們冷落我,一個個地離開我,不管我有沒有做錯事情。
那我這次真的做錯了嗎?
不,我又悶又堵只是因為我喝了太多的酒。
我眼瞥見樓下也是一間豪華的廂房,廂房裡坐了很多個男人,看來已有歲數。早說過,能進出這醉霄樓的,都不是一般人,我身體向下傾,耳朵認真聽了聽,就聽見他們之間客客氣氣地互相稱呼對方為什麼什麼大人。
大人?
我仔細辨認,居然是一群朝中大臣。
醉霄樓就是給人精神和身份上尊貴的享受的,可這些大人們進了精緻高雅的廂房,卻好像不是來飲酒做樂的,皆安坐在位置上,神色間有不加掩飾的鬱郁憂愁之色,主座位上坐著個男人,已兩鬢髮白,他也連喝三杯酒,卻依舊難減臉上的哀色。
左邊第三個位置的一個大人忽然向主座位上行了個禮,沉聲問:「張大人,皇上今早召您去御書房,可有何結果了麼?」
主座位上的張大人眉頭似乎皺得更深了,擺擺手,又飲下滿滿一杯酒,長長嘆息一聲。
「這……」
那個提問的大人看向在坐的同僚,大家都一臉嚴肅沉重,一言不發。
廂房裡的氣氛變得非常壓抑。
這時有人打破了這份壓抑,站起身,表情激動地說道:「難道季丞相的事情,皇上真的打算就這樣到此為止了嗎?」他忽然一拳重重砸在了桌面上,憤聲說:「丞相無緣無故染急病去世,哼!我看定是被奸人所害!跟舒進決脫不了干係!」
那個張大人嚴肅地盯著他,緩緩說:「徐大人,小心禍從口出。」
「我!」他聲音一止,頹然而坐。
右邊座位上的三個人卻一齊起身,齊聲說:「張大人,我等打算明天再上一次奏摺!」
張大人臉無表情地注視那三人,過了很久,沉聲問:「你們打算跟皇上做對?」
「臣等不敢!」
張大人肅聲說:「能夠做的,老夫豈會因為害怕危及自身而沒有竭力去做嗎?君心難測,現在朝堂之上的形勢變幻莫測,舒進無時無刻不等著抓住我們的把柄,如果再去得罪皇上,你們以為丞相地下有知,願意看到你們現在這個樣子嗎?」
座下有人咬牙切齒道:「可丞相死得實在蹊蹺,今年秋時丞相莫名辭官,我等皆始料不及,丞相從未對此解釋一句,但我等皆相信丞相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誰曾想丞相剛從位置上退下來幾個月便突然一夜之間去了,說是忽染急病而逝,卻疑點重重,而皇上似乎有意將這件事壓下去,若是就這麼不了了之,我等實在不甘心啊!」
另一個大人接聲道:「丞相德高望重,一生為國為民,若當真死得不明不白,皇上如此作為,實在寒了當臣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