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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4:28 作者: 非黑非白
    我點點頭,「丞相害我家破人亡,白冷萬萬沒想到。」

    他問:「那你還在等什麼?」

    我死死地瞪視他,握住劍的手骨節已發白,「因為白冷還有問題想要丞相回答。」

    蠟燭將燃盡,人聲突止,屋外風雪不休。

    我冷冷問:「在丞相心目中,他到底算什麼?一個僕人?還是一個卑賤的孤兒?」

    季齡木然的表情終於露出裂痕,他好像也快要倒下去了。

    他垂下眼睛,慢慢說:「有些話,我會親自去對他說。」

    我激聲質問:「你以為他還會聽你說?」

    季齡悽然一笑,「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現在要做的,是把你手中的劍抽出來。」

    他再次轉身面向那副畫像,負手直立,不再言語。

    雪花已飄蕩屋子每個角落,我和他站立風雪口,像同時站立深淵巨口邊,先倒下的人,萬劫不復。我用劍撐住身體,望著他的背影,似看到一個文人的風骨,在寒風烈雪中,屹立不倒。

    背對我的季齡突然叫了一聲:「小冷。」

    我以為他叫的是我,可事到如今他還配這樣叫我嗎?

    我最後給他一次機會,問:「你後悔過嗎?」

    背對著我的季齡,他笑了。

    屋子裡的燈火驟然熄滅,與黑夜合為一體,狂風烈雪盡情肆虐人間。

    季齡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句話是:「要他死這件事,已過去整整一十九年,我從未有一天後悔過。」

    我是徒步走回皇宮的,馬車被我丟棄了,靜水多次磨蹭我的身體,哼哼唧唧地不住叫喚,讓我到它的馬背上去,我置之不理,每走一步路,就有一滴血滴落雪地上。我沒有痛覺了,在漫天風雪中,像從地獄走回了皇宮。

    而那些不長眼的守門侍衛又把我攔下了。

    「來者何……」

    守門的統領看清來人的面目,瞪大了眼睛,嘴巴動了動,有點猶豫不決,不知該做何動作的樣子。

    我清楚我現在的樣子有點駭人,慘白的臉,長發只有根髮帶束著才不至於完全披散下來,下身一條墨綠裙子浸染了一大片已經凍結的污血----那是我的血。上身胸前也有一道刺目鮮紅的血跡。哦,那不是我的血。

    我扯了扯嘴角,當作是對那個統領笑了:「你又不認得我了?」

    統領說:「小公主,您……」

    我直直走進皇宮,往崇明宮而去。

    崇明宮的侍衛看見我這副鬼樣子,也一時愣住了,沒及時來解我手中的長劍。我沒跟任何人通報,長驅直入父皇的御書房。

    德公公急忙趕來,驚呼:「我的小祖宗哎!你怎麼把劍也帶進來了!」他忙將我的劍取走。

    我進入御書房,不出意料,父皇在批奏摺。

    御書房裡暖氣融融,香爐里焚著龍涎香。

    我直挺挺地站著,我不能給他行禮了,我怕我一動,就會倒下,我麻木地說:「我回來了。」

    「嗯。」父皇一時沒抬頭看我,正拿枝硃筆在批註奏摺。

    離國的皇帝,個個勵精圖治,真是百姓之福。

    從小到大,他永遠都是在批閱奏摺。那些像山一樣高的奏摺,一堆批完還有一堆,永遠都沒有批完的時候。他把他畢生的精力都放在批奏摺上了,而對他的子女、妃子,感情是那麼吝惜。

    批奏摺就這麼有意思嗎?個個都想爭一爭,連白相與都不能倖免。

    父皇批完一本,扔一邊,手又去拿一本,順便抬起了頭看我,然後手停住了,臉色微變了變,皺眉說:「事情辦完了?」

    我說:「是。」

    父皇說:「朕知道了。」對外面喊道:」德子,進來,找幾個人送她回留離宮。」

    在他又要去拿一本奏摺時,我開口:「我還有事想對你說。」

    他終於看出了我的不對勁,「你想說什麼?」

    我說:「我是來自首的。」

    父皇面色沉了沉,「自首?」

    我說:「我傍晚時就回到雲錦城了,去殺了個人,才回來皇宮。」

    父皇說:「你剛剛殺人回來?」

    我說:「是。我把丞相季齡殺了,真正害死蕭冷的人,是他。」

    父皇臉上的喜怒,暫時沒有顯露出來,他親生兒子要毒死他時,他都沒有多大反應,但是我想,這次快了。

    父皇不怒,便自威:「你為何不先回宮,告訴朕?」

    我說:「他已經親口承認。」

    我又有些理解為何他們都想當皇帝,穿著那身龍袍,光坐著,散發出來的氣勢,便能讓人情不自禁地對他臣服。

    他是父皇,代表著至高無上的皇權,他的子女們沒一個敢當他是父親。

    聽說還沒哪個兒女、妃子敢觸怒過他,今日我有幸當了第一個。

    當他一巴掌幾乎是想要我性命地摑在我臉上時,我還能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等到他第二個耳光打下來,我整個人終於被掀倒在地,鮮血從嘴角溢出。

    「你這個逆子!」父皇臉上的怒容比外面呼嘯的飛雪更狂暴,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態,「朕廢了你!」他操起身旁的一隻花瓶,就要往我身上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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