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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4:28 作者: 非黑非白
「吳淨?」白傾問。
「嗯。」
白傾又問:「那個大夫呢?」
白傾問的應該是蘇由信,我說:「他不在,出宮了。」
白傾問:「他們認識很久了麼?」
我說:「我沒認識他們之前,他們就已經認識了。」
「是麼。」白傾的聲音忽然低下來。
我筷子去夾一顆青豆,不經意地說:「五哥和相與是雙生子,可說是天賜的緣分。」
白傾眼眸低垂,似沒什麼反應。
我又說:「這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緣分。」
「咔」的碎裂聲。
聲音不大,我卻不禁噤聲,連呼吸也暫時停住了。
白傾手中的酒杯被他捏碎了,碎片仍在他緊握的手掌中,有鮮血從指縫緩緩溢出。
他慢慢抬頭望向我,一向溫潤如玉的人此刻竟有幾分凌厲迫人的氣勢,嘴角揚起,露出微微諷刺的笑意:「這種緣分,他不會求,而我更不會。」
「五哥……」我不知道開口說話也會那麼困難,他白皙的手已鮮血淋漓。
在旁邊的侍立的宮女欲靠近白傾,白傾一個冷眼,宮女又默默退出了大殿,大殿只剩我們。
我拿起手邊的白絲絹,握住他受傷的那隻右手,又輕輕叫他一聲:「五哥……」
他慢慢張開了手掌,那些扎進血肉里的碎片也扎痛了我的眼睛。
他抽回自己的手,用力一甩,將那些碎片全甩掉,好像不感覺到疼痛,面無表情地隨意將傷口包住。我正無所適從他冷酷的態度,白傾一瞬之間又恢復了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可在我眼裡他就像重新戴上了一層面具。
傷口似沒傷到他,他臉上永遠都是那麼恰到好處的微笑:「還記得小時候,總讓人分不清的七皇子和五皇子嗎?」
我說:「嗯,我也認錯過。」
白傾認真看著我,一字字說:「現在不會有人認錯了,十五,你知道為什麼?」
我唯有聽他講下去。
他接著說:「因為小時候是分不清的哥哥和弟弟,讓人看著有趣。而長大後,文武兼備、永遠都是那麼驕傲、得意的七皇子,天下聞名。至於那個五皇子,也許人們還會記得他一點,」他頓了頓,冷冷說:「只是因為他是白相與的兄弟。」
他突然自嘲笑道:「可就算這樣,我也比那個白以莫好不是?」
「不是的,五哥……」我笨拙地說,第一次惱恨自己不會安慰人。
白傾眼中的溫柔近乎哀傷,說:「十五,也只有你,從小到大,在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選擇聚集向他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先選擇了我。」
我說:「那也只有五哥選擇了我,如果不是小時候發高燒有你照顧我,十五恐怕已經不在了。」
白傾笑了笑:「可現在連你,也是他的了。」
我雙手握住他受傷的手,希望能溫暖他的傷口,懇切地說:「你永遠是我的哥哥,這跟白相與沒有一點關係。」
白傾掙開我的雙手,冷冷淡淡說:「你放心,我有何本事與他爭。」
第39章 我和他,誰重要
從白傾處回來。到了下午, 天氣變得陰陰沉沉, 風也颳了起來, 帶著陣陣涼意。
我在庭子裡練劍,小明子和小夢在旁邊觀看, 不時還叫個好。
父皇身邊的老太監德子走進留離宮來了, 彎身行禮說:「小公主。」
我收劍往旁一遞, 小明子即刻上前接過去,小夢又捧上手帕, 我拿來邊擦手邊說:「德公公有何事麼?」
德公公和聲說:「小公主, 皇上已在東門外等候小公主, 請小公主現在前去吧。」
小明子忍不住問:「皇上有什麼事召小公主?」
德公公笑了笑:「小公主去了便知。」
我說:「有勞德公公。」
我隨德公公一路到西門, 一輛寬大的馬車已停在那裡。
我未開口,馬車裡已有沉緩的聲音傳出來:「十五上來吧。」
我上馬車。
馬車駛離皇宮, 去了柳霧原。
不過幾場秋風, 枯黃的柳葉已落了滿地,在隨著陣陣秋風蕭瑟起舞。鉛灰色的天空飄起點點細雨, 帶著絲絲寒意。
我和父皇往我娘的墓地去,上了陡坡,我娘的墳墓便看見了。
我本來是扶著父皇上坡的,突然我放開父皇的手臂, 朝我娘的墓地飛奔而去。
在娘的墓地旁, 有幾名士官新挖掘開一個墓坑,正小心翼翼地把一副棺槨放進去,又重新掩上泥土。
我奔至娘墓碑前, 身子一軟,雙膝跪了下來,怔怔看著這一切,看著那些枯萎的柳葉跟著那些陳舊的墓泥重新葬入黑暗冰冷的地里。
一座新墳築好了,靜靜伴立娘身側。
我在那塊墓碑前重重跪下。
我柔弱悲哀的娘親,孤苦無依躺在冰冷黑暗的地低下十八年,終於等到他再次回到她身邊。
我憶起小時,娘用紅絲線繡在手帕上的、她幽涼的嗓音念過的一首詩:
曾見一顏忘一言,心緒許默君留念。
奈何寒衣青雲志,死後思人歸柳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