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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4:28 作者: 非黑非白
    父皇微笑:「你有這份孝心,很好。」

    白相與說:「這不僅是兒臣的心愿,亦是兒臣母后的心愿。」

    父皇收回手,淡漠說:「舒妃比朕想像中聰明多了,也許她是這後宮之中最聰明的女人。」

    白相與說道:「如果您肯多關心關心她就會發現,母后她再聰明,終究也只是個平常的女人。」

    父皇不語,轉身回到書桌後,德公公已把擲落地下的摺子一一撿回桌上。

    父皇說:「朕要你們來,有件事告訴你們。漠北古城那邊的異族聯合部落派遣使臣要來雲錦城求和。為了表示他們求和的誠意,他們帶來了蕭冷的骨灰。」

    我抬頭看向父皇,父皇則望著窗外有些陰霾的天氣,喃喃輕語:「一轉眼都過去二十年了……」

    良久,父皇的思緒才收回來,接著說:「雲錦城大喪一個月。」

    白相與說:「什麼時候?」

    父皇說:「後天。」

    白相與說:「來求和的使者是誰?」

    父皇說:「忽可圖。」

    當年在鬼獸谷設下埋伏,殺了蕭冷的人。

    白相與蹙眉:「怕是有異。」

    父皇顯得漫不經心,笑笑:「無關緊要,主動送上門來,白白省了力氣。」

    白相與和父皇對望半響,父皇揮揮手:「你先回去吧,白冷留下。」

    白相與卻仍跪地上不動。

    我正自出神之際,就聽見父皇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這些日子天天在寶鳴山上朝夕相對還不夠?難道你們一刻也分不開了?」

    我臉頓時一紅,又深深垂下頭去。

    白相與起身走了。

    父皇對外喚道:「德子,備馬車,去柳霧原。」

    考驗就這樣結束了?做夢似的。

    雲錦城外的柳霧原,終年有人看守,除了父皇和我,沒有聖諭,閒人不得入內。

    我很少來這裡,記得七歲那年娘下葬這裡,只有父皇和我來送她。那是個蕭索淒涼的秋日,枯黃的柳葉紛飛,從清晨到落日,父皇牽著我的手,立在墳前,不言不語,只是凝視墓碑。

    我的腳站到痛站到麻木,他牽著我的手從溫熱到冰涼,因為他一直沒有說話,所以我也沒有說話。

    至那日以後,他再也沒有牽過我的手。

    我想我永遠不能活得那麼快樂,因為有些生命中缺失的東西,歲月並不會給予我補償。愛是難以啟齒的軟弱,恨和怨倒可以讓人活得更堅強一些。

    日月如梭,過了十幾年,柳霧原似乎沒有發生一點變化。隨四季變化的柳樹總是呈現不同的美態,讓人看不夠。這裡除了柳樹,還是婀娜多姿的柳樹。

    我和父皇站在山坡上,坡下的河流被夕陽照映得波光粼粼,五光十色。

    父皇淡淡道:「朕與九夢華通過書信,他說你劍法學有所成,可以為蕭冷報仇了。等人來到雲錦城,你見機行事吧。」

    我說:「不是來求和的嗎?」

    父皇淡淡說:「什麼和不和,漠北異族是插在我離國心中的一根刺。現在到時候拔了。」

    我說:「是。」

    父皇說:「小心點。」

    我說:「嗯。」

    父皇跟我相處時總是不看我,比如現在,他在看不遠處娘的墓碑。

    我輕輕問:「你恨過他嗎?」

    父皇淡淡說:「他是個英雄,朕心服口服,若他還在,必會十分疼愛你,也最適合阿離。」

    夕陽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他臉上滄桑在虛幻的光線中令人生起憂傷。

    我張了張嘴,終於開口問他一句:「那我以後還可以叫你父皇嗎?」

    他終於轉過頭平靜地看我,說:「可以。」他又跟我說了一句他以前曾對我說過的話:「白冷,天下之大,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他身上的龍袍還沒有換下來,不管何時何地,他都是九五至尊的天子,喜怒不形於色,心思難辨。

    他總是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偏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多鍾情鍾離。也許,我對他而言,最重要的身份是,我是鍾離唯一遺留下的女兒。

    他答應過鍾離,要把我養大,他那麼愛鍾離,什麼都可以答應她的。

    德公公走過來,說:「皇上,季齡老丞相來了柳霧原,說要求見聖上。」

    父皇淡淡說:「帶他來吧。」

    說罷,他走向娘的墓碑。

    我坐在坡上,看著坡下不遠處的季齡向墓碑走去,他和父皇並立著,背對著我,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漫無邊際地想像以後,若我哪天死了,誰會年年來祭拜我?

    白相與會嗎?他能記住我幾年?

    父皇和季齡忽回身望向我,然後季齡向我走來。

    季齡緩緩走上坡,我起身下去扶他。

    季齡今天沒有穿官服,一身儒者裝扮,他微喘著氣說:「小公主好。」

    我微微一笑:「丞相好。」

    季齡說:「老臣已經辭官,不是丞相了。」

    我一愣,說:「季老不做官了?」

    季齡微微一笑:「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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