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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2:14 作者: 醬風魚火
    這個小城的大街小巷都是他和她的回憶。可後來呢,只剩他孤寂的身影在茫茫人海里徘徊。

    他曾一遍又一遍地遊走在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想像著前方與她一樣扎著馬尾的女孩,回眸時會是與她一樣的面容。

    不知怎地就走到了學校門口,那個該死的坡道依舊那麼斜,初遇時他倚著的那棵樹還筆挺著,只是長高了些,在冬日裡蕭索著。

    彼時他們還不相識,許寂川還只是她可望不可即的一個夢,卻從不想如今會成為最最親密的人,更有了血脈相連的紐帶。

    許寂川看著她走神,忽然問道,「任苒,入學那天見了我就跑的笨丫頭是你吧?」望著她的眸中已是一片恍然。

    任苒的臉驀地一紅,低頭加快了腳步。

    「喂,」許寂川不依不饒地追了上去,擋在她身前,「敢做就要敢認。」

    抬眸的一剎那,她看見了他眼中閃爍著殷殷的期待,拼命忍住才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大概他們都會被時光改變一些,不然少年時期老成持重的許寂川,此刻又怎麼會像極了向她討糖吃的小孩?

    「是不是你?」許寂川是鐵了心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到底了,手也按上了她的肩頭。

    對峙中,假期空蕩蕩的學校門口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你們?」老頭兒困惑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著,很快便明白了過來,一臉的訝然。

    任苒有些不好意思,許寂川卻很快恢復了那副淡而有禮的模樣,大大方方將手從她肩頭拿了下來,牽了她的,恭敬地叫了聲「老師」。

    從前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許寂川和任苒...總之怎麼樣都不像是一對。不過今日乍一看,還真有些般配。

    「許寂川這個好資源,我本來還想著留給我女兒的。沒想到還是任苒下手快,這麼早就捷足先登了。」

    老頭兒玩味地笑,哪裡是他們印象中的那一本正經食古不化的樣子,連許寂川都窘得開始繃不住有些想撓頭。任苒更是急得口不擇言,「老師,我們不是故意的。」

    許寂川無語了,果然是個笨丫頭。老頭兒笑意更甚,「哦?難道你們不是在我眼皮底下開始的?」忽地他頓住,似乎想起了什麼,一副受傷的模樣,「不要告訴我,我還是你們的媒人。」

    許寂川居然有些不自然,表情訕訕的。大概也差不多吧,不過是被他稍稍加以利用了一下。

    許寂川自從遇上任苒,總會做一些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最經典的大概還要數高一上學期的那次期末考試。

    其實考試前,他就從班長那聽說了老頭兒要組學習對子的想法。明知他和任苒成績互補,很可能會被湊成一組,卻仍擔心這種可能性不被坐實。

    他的文科也沒那麼差,其實那種東西,即便他只是上課隨便那麼一聽,考試隨意那麼一發揮,也能考個大概。

    可在考文科那幾門時,他盯著卷子好久,象徵性地做了幾道選擇題後竟魔怔了似的遲遲不再下筆,幾乎都是交了白卷...那時的他還不算很明白到底是為了什麼,不過是跟隨自己的心便那麼做了。

    事後他看著慘不忍睹的卷子,竟然那麼地不理智,連自己都啞然失笑。

    可計謀終究得逞了,他一邊暗暗地隱下喜悅,一邊安慰著自己,反正就是一次無關緊要的考試罷了,就當他好心,幫助一個足夠努力的姑娘吧。

    當時他自然不曾想過,這班上努力卻不得章法的女生又何止一個,為何偏偏是任苒,為何他只注意到了任苒?

    不過不管怎樣,他才不會告訴他們自己也做過這麼幼稚透頂的事。

    玩笑歸玩笑,老頭兒卻說,「走到現在大概也會不容易,好好珍惜吧。」末了又交代了句,「擺喜酒的時候別忘了叫我。」

    任苒還在發怔,卻聽許寂川很快應了下來,「一定。」

    微垂了首淺淺地笑,她想要的從來都很簡單。那便是如此兩心相許,備受祝福的愛情。

    節後第一天上班,懶散自在的氛圍還在慣性著蔓延。辦公樓裡衣裝楚楚的人們或興奮地交頭接耳,或疲憊不堪地懨懨打著哈欠,大多都十分不在狀態。

    許寂川坐在他那黑白調的辦公室里,他其實有輕微的近視,此時戴著細細銀邊的眼鏡,專注地盯著顯示器,白皙細長的手指不時地按一下滑鼠。

    忽然間內線電話響了,他飛快地接起,眼睛卻仍流連在屏幕中的那份文檔上。

    「寂川,」是李錚的聲音,「有個大客戶來了,你過來一起見見?」

    許寂川摘下眼鏡揉揉眉心,「我馬上過去。」

    起身往會議室走去,一路上不斷有人與他打招呼,他不斷地點頭致意,心裡卻無故有些異樣的預感。

    到了門前輕叩兩下,推門進去,一個男人正背對著他坐在靠背轉椅上,李錚正恭敬有加地介紹著公司的情況。

    男人聽到動靜後轉了過來,許寂川這才看清他的面容,心內微怔。

    男人衣著十分考究,保養得極好,一點也看不出快五十歲的樣子,那不怒自威的氣場一如從前,很輕易地便喚醒了他的記憶。

    許寂川腳下只停頓了一秒,很快上前朝他伸出手,「許董。」禮數周全,卻無端有了料峭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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