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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57 作者: 布丁琉璃
「嘖,去清場。」沈玹的神色很快恢復如常,用袖口抹去刀刃上的血珠,冷聲道,「若是被錦衣衛捷足先登,你的全肉宴便沒有了。」
林歡在心中小聲地腹誹:說好的廠衛結盟呢?
然而他終究是抵不過美食的誘惑,乖乖『噢』了一聲,領著番子清理戰場去了。
溫陵音的傷不比沈玹輕。
「溫大人,你沒事罷?」越瑤像條大尾巴似的跟在溫陵音身後,伸手要去拉他受傷的臂膀,卻被他不著痕跡地躲開了。
「我沒事。」溫陵音垂下眼睫,平靜道,「小傷,未傷及筋骨。」
「不是我說你啊溫大人,大男人受個傷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越瑤朝沈玹的方向努努嘴,道,「這你可學學沈提督,一點小傷就往溫柔鄉里跑,弄得咱們長寧長公主心疼不已,恨不得一顆心都捧給他!」
聞言,溫陵音頓住了腳步,轉身望著越瑤。他很想問她一句:若是我受了傷往越撫使那兒跑,你可也會心疼,會恨不得將一顆心捧給溫某?
然而淡色的唇張了張,他終究沒將這話問出口。
溫陵音整了整袖口,朝石牆邊倚靠的沈玹走去,低聲道:「沈提督,陛下在何處?」
沈玹抬眼看他,反問道:「你不知道?」
溫陵音微微搖首:「宮裡也不見皇上皇后的身影。」少年皇帝只讓他配合東廠演好這場戲,關於他真身去往何處,卻隻字不提。
「咱們這位皇上,約莫已經和皇后安全抵達月牙湖畔。都說君心難測,興許他看著籠中的金絲雀日漸憔悴,終究心生不忍了罷。」沈玹嗤笑一聲,繼而道:「溫指揮使不必擔心,有人護送他們秘密前往,出不了意外。」
一陣風襲來,捲起陣陣幽香,沈玹情不自禁地止住了話頭。
他尋香望去,只見石牆拐角處,青苔密布的荒蕪角落裡生著一叢玉玲瓏月季花兒。野生的玉玲瓏開花極美,花苞是層層疊疊的淡粉色,像是含羞帶怯的少女,讓他情不自禁想起了蕭長寧情動時泛紅的臉頰。
思及此,沈提督也顧不得渾身傷痛,只微笑著摘下幾支最好看的玉玲瓏,細心地拔去上頭的尖刺,這才將花置於鼻端輕嗅。
不知好花送美人,她開不開心?
此時,這個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東廠怪物渾身是血,眉目鋒利,但望向月季花的神情卻十分溫和,仿佛目光透過花朵描摹著心上人的臉,在剛經歷了浴血廝殺的京師戰場上構成一幅奇特的畫面。
而此時,月牙湖畔蓮葉田田,十里荷花艷麗,白鷺橫飛,鴛鴦戲水,陌上柳絲綿綿,又是另一幅美麗的畫卷。
湖心亭中,蕭桓手握著釣竿,與梁幼容並肩而立,清朗一笑道:「朕又想起了去年與你相見的時候,那時朕心情不好,大冷天垂釣,便看見容姐姐一身紅斗篷,踏著茫茫白雪朝朕走來……」
梁幼容望著波瀾不驚的浮漂,嘴角的淺笑一閃而過。
「那時臣妾的確心軟了,一心想要幫助陛下,如今想來……」她頓了頓,才微微側首,視線落在藕荷深處戲水的一對鴛鴦身上,「陛下怕是有備而來,如放線垂釣般等著臣妾上勾呢。」
蕭桓握著釣竿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顫。
第69章 離別
「朕早知你會路過池邊,的確是故意等候在那裡的, 一來是為了試探你的性格為人, 二來, 也是想裝裝可憐, 好讓你心生惻隱。」
蕭桓不再隱瞞, 而是將當初的計劃和盤托出,包括那名為梁幼容引路的小宮女也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也就是說,梁幼容會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遇見於冰天雪地中獨自垂釣的可憐小皇帝,全是在他的掌控之內。
梁幼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事到如今,她也沒力氣再自怨自艾,只淡淡地問蕭桓:「如若重來一次,陛下還會選擇臣妾嗎?」
蕭桓卻是不假思索道:「會。」
梁幼容垂下眼,沒有說話。
蕭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釣竿, 垂眼望著粼粼的水波,苦笑道:「其實一開始,朕是有些忌憚你的,可是心裡又忍不住開心,那是第一次有人關心朕想要什麼,第一次有人送朕禮物,第一次有人牽住朕的手說會永遠保護朕……有了那麼多第一次, 朕反而越發地不甘心了。」
不甘心廢黜她, 也不甘心放她走, 兩人漸漸地走向了分崩離析。
荷香陣陣, 間或傳來水鳥拍打翅膀的聲音。蕭桓忽然抬起頭來,有些期許地對梁幼容說:「朕知道自己傷了你的心,可是容姐姐,你與朕做了半年的夫妻,可曾有一日為朕動心過?」
梁幼容的紅唇動了動,又很快抿緊。
片刻,她將視線投向一旁,袖中的五指微微攥緊,輕聲道:「陛下才十五有餘,怎知什麼是動心?不過是雛鳥一般,對湊巧出現的臣妾有了依賴罷了。」
蕭桓眼眶一下就紅了,反問道:「那好,容姐姐既知朕是羽翼未豐的雛鳥,又為何來招惹朕?當初你在祭壇下所立下的誓言,難道也是假的麼?」
梁幼容道:「誓言是真的,我們不般配也是真的。」
聞言,蕭桓放下釣竿站起身來,紅著眼睛笑道:「事到如今,容姐姐連哄朕一句也不願意嗎?說一句好聽的軟話,哪怕是騙騙朕也好啊。」
梁幼容自小習武,心腸也與一般女子不同。她若是有了創傷,便是削肉剔骨也要將那腐壞的傷處剜去,絕不像蕭桓這般飲鴆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