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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57 作者: 布丁琉璃
而後,他眼中的光彩一點一點覆滅,再沒有了聲息。
……
「我折斷了那柄繡春刀,沖刷掉血跡,將他的屍首草草掩埋在瀑布之下的亂石當中,直到四年前才將他的遺骨送回青州安葬。」
漱風樓中,沈玹連飲了大半壇梅花酒,深黑色的眼眸中帶著微紅的血絲,繼而道:「我並未帶玉蔻逃離,而是穿上他準備拜堂用的新衣裳,頂替他回到了營帳中。」
仍記得那夜秋風蕭瑟,遍地成霜,錦衣衛將所有太監都趕到了空地之中,挨個點名,點到『沈七』之時,司禮監掌印太監連念了兩遍名字,皆無人回應。
一旁的霍騭面色一冷,緩緩蹙起眉頭。
「沈七!沈七在否?」
念到第三遍的時候,營帳後的陰影中緩緩轉出一個少年太監,沉聲應答道:「小奴在。」
眉眼依舊是曾經的眉眼,沈七卻不再是曾經的沈七。
受到往事的感染,蕭長寧心中沉痛不已,低聲問道:「你遲到而歸,霍騭就不曾起疑?」
「自然起疑,可他並未在我身上找到傷痕,只好作罷。」沈玹將空酒罈推到一旁,冷聲說,「倒是太后心狠,一回宮便下令,命司禮監將那日隨行的所有太監一併處死,想必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願放過一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未起,蕭長寧聽得心驚肉跳,忙問道:「那你是如何逃脫的?」
沈玹望向蕭長寧,「當時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很器重阿七,不忍殺他。只是,那掌印太監不知道阿七已由我頂替了,便找藉口抽了我三十鞭,將我貶去了殿下你的洗碧宮,因此而逃過一劫。」
那是他們的初遇,並不算太美好。
蕭長寧臉頰紅了紅,有些心虛地調開視線,道:「我知道了,你蟄伏宮中多年,就是為了給沈七報仇是麼?」
沈玹默認。
「我向來不是個好人,誰殺了他,我便要殺了誰。」沈玹嗤笑一聲,又道,「再者,我以他的身份坐鎮東廠,也是想讓阿七體會一番人上人的滋味。」
蕭長寧心中酸楚,緩緩吁出一口熱氣,道:「願阿七泉下有知,來世可盡享榮華富貴,不必活得如此辛苦。」
說罷,她端起酒盞一飲而盡,紅著臉含糊不清道:「故事聽完了,本宮答應你要自罰一杯的。」
她已有了醉態,沈玹勾了勾嘴角,側首在她額上一吻,伸手按住她還想倒酒的手,低聲道:「不可貪杯。」
蕭長寧卻是不依,撒嬌似的哼哼唧唧。
「沈玹,本宮想喝,想陪你一起喝。」
蕭長寧微醺,醉眼朦朧地望著他,眼中閃著水光,心疼道:「舊事重提,你一定很難受罷?」
沈玹將她手裡的酒盞奪走,替她飲盡殘酒,方道:「有殿下在,也就不那麼難受了。」
說著,他起身道:「夜深了,我們回去。」
「好……」蕭長寧軟綿綿地應了聲,扶著案幾站起,誰知兩條腿卻不聽使喚,踉踉蹌蹌歪歪扭扭,險些一頭栽倒。
沈玹及時扶住她。
蕭長寧倚在他懷裡,絮絮叨叨地說:「咦,我這是怎麼啦?」
沈玹環住她的腰,感受掌心下纖瘦的腰線,沉沉道:「殿下喝醉了。」
蕭長寧酒量差,梅花酒雖然甘甜,卻後勁十足。此時她連飲了好幾杯,不醉才怪。
沈玹索性單膝下跪,背對著她蹲下-身,示意道:「上來,臣背你回家。」
夜色深沉,燈火闌珊,宮道寂寥無人。蕭長寧怔怔地趴在沈玹背上,身體隨著他沉穩的步伐而點點起伏,不由鼻頭一酸,喃喃道:「沈玹,本宮以後會對你好的,本宮……本宮……」
後面的幾個字已成了模糊不清的呢喃聲,帶著鼻音,軟軟綿綿的,呼出的氣流如羽毛騷刮著沈玹的耳廓。
「好想告訴阿娘,本宮也找到那個……能背我走過一生的人啦!」她說。
沈玹腳步一頓,而後輕輕將蕭長寧放下來站好,扶住她歪歪扭扭的身子道:「殿下站好,就一會兒。」
蕭長寧懵懂地看他,醉眼迷濛道:「做什麼?」
話還未說完,沈玹堵住了她帶著梅香酒氣的唇,啞聲道:「突然忍不住了,想親你。」
第49章 沐浴
回到東廠時已是亥時, 院中靜悄悄的, 殘燈燭火在風中搖曳,一閃一閃, 像是疲乏渴睡人的眼。
南閣的夏綠和冬穗聽到了動靜,忙披衣提燈出門,剛巧見沈玹身高腿長,背著喝醉的蕭長寧款步走進庭院來。
夜裡的風有些寒冷,蕭長寧裹在沈玹的玄黑披風中, 一張臉紅撲撲的,睡得正沉。沈玹輕輕一瞥,示意兩個宮婢噤聲, 隨即低聲吩咐:「準備浴桶和熱湯。」
夏綠和冬穗福了一福,領命退下。
沈玹直接將蕭長寧背去了沐浴更衣的淨室,輕輕放在屏風後的軟榻上。離開了沈玹寬闊溫暖的肩背,蕭長寧不滿地哼了聲,眉頭緊蹙, 模糊地喚了聲:「沈玹……」
聲音很軟, 像是嬰兒的囈語, 沈玹莫名地心一軟,伸手撫了撫她緋紅的臉頰,緩聲道:「嗯, 我在。」
得到了回應, 夢中的蕭長寧這才鬆開眉頭, 下意識抱住沈玹的手臂, 再次陷入香甜的夢境。沈玹的視線落在她微微張開的唇瓣上,那是一種很誘人的紅,如同一瓣花,誘人採擷,湊近一聞,還能聞到淡淡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