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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57 作者: 布丁琉璃
不知為何,已跨上馬背的沈玹又折了回來,摸了摸阿七的腦袋,望著他神似自己的容顏,輕聲道:「別擔心,阿七,哥哥送封信就回來。」
「……好。」阿七嘴角動了動,似乎在笑,聲音在風中有些顫抖,說:「哥哥可以慢些,不用……那麼著急回來。」
一旁的周沈氏聽到兄弟倆的對話,眼中有了一瞬的掙扎和柔軟。她張了張唇,可喉嚨卻像是被人扼住般,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扭頭捂住了眼睛。
……
「母親騙了我。」
漱風樓中,沈玹眸色晦暗,狠狠灌了一碗梅花酒,方道:「我找了許久,可塞北根本沒有什麼劉成將軍,那只是母親騙我出去避難的藉口。」
事實就是如此殘酷,等到沈玹再回到京師時,靜王兵敗,周家已是天翻地覆:所有人都死了,沈七代替哥哥受罪,成了宮中年少的閹奴。
蕭長寧聽得難受,既是為將內疚深埋心底十餘年的沈玹,亦是為了那個身世坎坷的沈七。
她能說些什麼?責備沈玹母親的狠辣無情,還是安慰沈玹逝者將息?
身體裡的暖意已隨著故事真相的揭開而漸漸涼去,唯留滿腔愴然。蕭長寧斟了一杯酒飲下,待到渾身又泛起了暖意,這才斂裾起身,走到沈玹身邊坐下,與他並肩相抵,輕聲道:「那,沈七有怨過你們嗎?」
聞言,沈玹嗤笑一聲,「他傻成那樣,何來怨懟?他入宮後,我安葬了家人,輾轉了一年多才托人用書信聯絡上阿七。阿七在回信中說,其實在事敗抄家的那一夜,母親興許是於心不忍,偷偷給他備了馬匹,讓他逃來漠北尋我……那或許是母親此生唯一一次心軟,可沈七那傻子,卻拒絕了。」
蕭長寧睫毛一顫,語氣染上了幾分心疼,「他是為了不連累你。若是找不到周家獨子,這場風波肯定會牽連到更多的人。」
「的確如此」沈玹眸色深沉,似乎沉入回憶的漩渦中,緩緩道,「或許是愧疚作祟,我一直在想法子救他出宮,直到六年前,先帝出宮狩獵,我得知沈七也是服侍的太監之一。我提前布置好了一切,寫信告訴他,我會混入獵場的瀑布下,等他一起離宮……誰知,那傻子又拒絕了。」
「為何?」蕭長寧疑問,「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沈玹灌了一口酒,身上有清冷的梅香,沉聲道:「他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宮女,想留在宮裡陪她。」
蕭長寧側首道:「玉蔻?」
沈玹微微點頭。
蕭長寧道:「即是有了牽掛,那沈七又是因何身亡?」
夜風淒寒,沈玹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
「阿七回信與我,說想讓我見見未來的弟媳,讓我在獵場的瀑布邊等他,入夜後,他會帶著心愛的姑娘來見我一面。」沈玹握著酒盞的手緊了緊,手背青筋凸起,似是在壓抑什麼,「都說長兄如父,他想讓我給他們證婚,可是那夜,他沒能活著來見我。」
「是因為他與玉蔻私會,被人發現了麼?」
見沈玹搖頭,蕭長寧又道:「難道是你藏身在獵場被人發現,給他招來了災禍?」
沈玹低笑一聲,抬眼望著她道:「在殿下眼中,臣會是如此無能之人?」
也對……
沈玹要是那麼容易被抓,那他就不是沈玹了。
蕭長寧酒意上頭,臉頰發燙,乾脆將昏沉的腦袋擱在沈玹寬闊的肩上,嘆道:「沈七究竟在那晚遭遇了什麼呢?」
沈玹的目光慢慢變得凌厲起來,眼神都像是淬著毒的利刃,冷冷說:「他運氣不好,在密林中撞見了太后和霍騭私會。」
第48章 醉心
「玉蔻, 等到明日丑時, 你在獵場瀑布邊的小樹林裡等我。記著,要小心些, 莫要被他人察覺。」
獵場密林外的空地中,趁著親衛安營紮寨的空隙,一名身藍靛色穿司禮監太監服的少年宦官悄悄拉住一名清秀的小宮女,低低笑道:「記得帶上你新做的衣裳,兄長會在那兒等我們。」
沈七有著一張英俊的臉,但眉眼卻十分溫和, 玉蔻一直都覺得, 那樣的溫柔的眼睛不該生在這般張揚的一張臉上, 有些略微的違和,卻不知這種莫名的違和之感從何而來。
此時沈七眼睛晶亮, 笑得又傻又天真。玉蔻是服侍太后的宮女, 雖然心中歡喜, 但仍保持了幾分冷靜, 四下環顧一番道:「你那兄長是什麼人,真能混進這獵場裡?不會被發現吧?」
「放心,玉蔻,兄長從小就很厲害的。」沈七的言辭中帶著幾分驕傲,眼也不眨地望著玉蔻,低聲說, 「真想馬上帶你去見他。以天為鑑, 以月為媒, 讓兄長給我們證婚……」
「噓!急不死你。」玉蔻低嗔一聲,一向淡然的面容難得浮現了一層羞惱的紅暈,捂著臉匆忙道,「我不能出來太久,先回去了。」
「丑時,小樹林,你要記得!」
「知道啦,回去罷!」
沈七從未想過自己這般身殘之人,也能找到一個溫柔體己的姑娘。玉蔻是個聰明豁達的好姑娘,這份感情來得太不容易了,沈七不想委屈她做短暫的對食,他想和她成婚,一輩子照顧她。
時辰怎麼過得這麼慢呢?真想立刻讓兄長見到玉蔻啊……
更漏聲聲,沈七躺在冷硬的床板上,又激動又幸福,難以入眠。哪怕是同伴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也不顯得聒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