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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57 作者: 布丁琉璃
    蕭長寧是鐵了心要得到沈玹的獎賞的。

    在來養心殿的路上她便想好了對策:佯裝吃醋,趕走玉蔻,實則是助她逃離蕭桓的審訊,離開宮越遠越好。

    不過,蕭桓已然不是當初那個只會哭鼻子的小軟蛋了。他在太后的淫威之下掙扎多年,別的沒有學到,論城府和心計倒是學了個十成十,也不知這拙劣的一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能否成功瞞住……

    即便瞞不住,那就賭一把罷,就賭在蕭桓心中,自己這個親姐姐是否還有一絲分量。

    萬幸,蕭長寧賭對了。

    養心殿的偏殿中,鼎爐焚香,炭盆上的茶壺沸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給靜謐詭譎的室內增添了些許活氣。

    蕭桓望著嘴角含笑的蕭長寧,半晌,終是輕嘆一聲:「阿姐,你來見朕,怕不是祝壽這麼簡單吧?」

    蕭長寧緩緩勾起一個意義不明的笑來,緩緩抬臂,從綴著兔絨的袖子中伸出一隻皓如霜雪的柔荑素手來。在蕭桓微微怔愣的目光中,蕭長寧伸手捏了捏天子的臉頰,將少年一邊白皙的面容拉扯變形。

    「阿姐……」被扯住了臉頰,蕭桓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你做什麼呀?」

    「沒做什麼。」蕭長寧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捏著他的腮幫,涼涼哼道,「本宮只是想看看皇上這張柔弱天真的面具下,藏著一副怎樣的面孔?」

    蕭桓似是茫然,委屈道:「阿姐,朕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別裝了,桓兒,本宮都知道了。」蕭長寧斂了笑意,緩緩坐直身子,盯著對面這個她從小疼愛到大的弟弟,淡淡道:「皇上當初將本宮當做結盟的籌碼送給沈玹時,可是一點遲疑都不曾有過啊!如此鐵腕手段,非常人能及,就不必哭哭啼啼地做戲給我看了。」

    蕭桓眸色一閃,怔愣了片刻。他臉上的委屈與柔弱漸漸散去,露出一個少年人應有的清朗來。

    他張了張唇,復又閉上,而後才低聲道:「沈玹……都告訴阿姐了?」

    「桓兒,」當蕭長寧叫他的名字時,是頗有幾分長姐的威嚴的,「你抬起頭,看著本宮。」

    蕭桓坐直身子,依言抬頭。

    下一刻,清脆的巴掌聲猝不及防地迴蕩在殿內,連帶著驚動了門外侍立的宮人。

    「這一掌,是打你不顧血脈親情,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辜負了本宮對你十五年的照拂!」蕭長寧靜靜地盯著他,沉聲肅然道。

    「長公主殿下使不得啊!這掌摑天子乃是……」掌事太監匆匆跑進來,見到屋內劍拔弩張的兩姐弟,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誰讓你進來的?退下!」蕭桓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白皙的面頰上很快泛了紅,看上去尤顯觸目。

    太監猶疑片刻,但見蕭桓疾言厲色,也不敢抗旨,只好躬著身子又退了出去。然而還未走兩步,身後又是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蕭長寧繼續道:「這一掌,是打你兩面三刀玩弄心計,滿心猜忌過河拆橋!」

    這下,蕭桓兩邊面孔各頂著一個紅呼呼的巴掌印,眼裡漸漸泛起了水光,愣是一聲不吭。

    「長姐如母,阿姐打朕是應該的。」蕭桓垂著頭,柔軟的髮絲從耳後垂下,襯著臉上的紅痕,倒更顯出幾分脆弱來。

    他哭了,淚水從眼角溢出,划過臉頰,又順著下巴滴落,在他紫檀色的衣襟上浸出點點深色的水痕。他說,「阿姐,你怎知朕沒有遲疑過,沒有後悔過?可朕沒有別的選擇……」

    蕭長寧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心中既悲涼又無奈。

    「桓兒,當初你一邊向本宮哭訴可憐,一邊又將本宮推向火坑時,是什麼心情呢?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本宮遇見的不是沈玹,若是本宮死在了這場可笑的聯姻里,你會如何?」

    「對不起,阿姐。」

    蕭桓與蕭長寧一樣,打小就愛哭,此時眼淚更是止不住,連聲音都是斷斷續續的抽噎,也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他飛快地抹了把眼角,抬起濕紅的眼來,一字一句認真道:「朕從來沒有相信過任何人,也絕不能心軟,偏信與仁慈是帝王之大忌。所以阿姐,朕不為自己做過的事辯解,但朕會補償你,朕已經在想法子讓你離開東廠……」

    蕭長寧『哈』了一聲,如同看傻子一般看著蕭桓,嘲諷道:「當初你不管不顧地將我送去東廠,如今又自作多情地要讓我離開沈玹,自始至終,你可有問過我願不願意!」

    蕭桓失神地看著她,似是不明白她的憤怒從何而來,喃喃道:「阿姐,回來不好嗎?」

    「不好。」蕭長寧斬釘截鐵,「本宮已經回不來了,就像你回不去那個天真爛漫的曾經。」

    第45章 飲雪

    蕭桓好像明白了什麼, 神情一瞬間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他吸了吸鼻子,遲疑片刻, 方不甘地問:「是沈玹脅迫了你嗎?他威脅你留在東廠做人質?」

    蕭長寧坦然地迎向蕭桓探究的眼神,「沒有誰威脅本宮,是本宮自願留下的。」

    「可他是個太監!」蕭桓稍稍拔高了音調,臉上說不出是震驚還是擔憂,雙手撐在案几上傾身道,「縱觀古今, 歷史上哪個權宦能有好下場?阿姐,朕現在掌權了,不能眼睜睜看著你……」

    說到一半,蕭桓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好像意識到了不妥, 勸阻的話到了嘴邊, 最終只能化作一聲苦笑,垂著濕潤的眼睫落寞道:「朕也傷害過阿姐, 所以, 朕已經沒有資格勸阿姐了, 對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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