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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57 作者: 布丁琉璃
「陛下,玉蔻姑娘來了,在偏殿候著。」內侍於屏風外躬身通報。
「知道了。」眼下有更正經的事要處理,蕭桓便只能安撫地握了握梁幼容的指尖,低聲道,「皇后沐浴更衣後,要記得吃些藥膳,好生歇息,過會兒朕再來看你。」
說罷,他隔著被褥輕輕抱了抱梁幼容,說:「等我,容姐姐。」
白日隱入雲層,起風了,琉璃瓦上的殘雪吧嗒一聲墜下,落在階前,轉瞬被踏成泥水。
偏殿中,見到蕭桓的身影出現在門外,玉蔻安靜地垂首跪拜,低聲道:「奴婢玉蔻,叩見皇上。」
蕭桓收斂起眼中的溫情,視線落在這個其貌不揚的大宮女身上,一邊進屋一邊道:「姑娘平亂有功,不必多禮,快起身就坐吧。」
玉蔻順從地起身,卻並未落座,只垂首站在一側,恭謹而冷清地等待蕭桓發落。
很快有宮婢呈了茶點上來,蕭桓親自捧了一杯茶水遞給玉蔻,溫和地笑問道:「姑娘是河內人?」
玉蔻雙手接過茶盞,答道:「回陛下,是。」
蕭桓繼續道:「姑娘立了大功,本該重賞,朕尋思著封姑娘為鄉君,允你回河內置辦宅邸奉養雙親,如何?」
這個恩賞對於區區宮婢來說,實在是太重了些。玉蔻飛快抬眼看了蕭桓一眼,又很快垂下眼去,平靜道:「奴婢雙親皆已故去,貧寒之人,不敢受此大禮。」
「抱歉,朕不知姑娘雙親仙逝。」蕭桓眨眨眼,似是平常閒聊般追問道,「那夜太后宮變,姑娘挺身而出制服太后時,曾提到過一個心上人……姑娘不必介懷,朕並無惡意,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請教姑娘。」
蕭桓頓了頓,好奇道:「那夜你說自己的心上人是死於太后之手,故而才捨命刀挾太后,以此為含恨九泉的心上之人雪恨。朕感動於姑娘與那不知名男子的情意,便讓人查訪了一番姑娘的心上人是誰,結果卻讓朕十分不解:姑娘的心上人,叫沈七……」
聽到這,玉蔻捧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抖,茶水在杯中盪開層層漣漪。
蕭桓似乎並未注意到她這個小小的失態,仍是滿目疑惑,一派天真道:「可據朕所知,沈七乃是東廠提督沈玹之舊名,而沈提督不是還活得好好的麼?請問姑娘,何來死於太后之手一說呀?」
東廠內。
蕭長寧的滿腹疑惑一點也不必自家弟弟少。她盯著沈玹,像是不認識他似的,恍惚道:「本宮一直以為,沈七是你的舊名……」
她停頓了一會兒,顯然想起了什麼,喃喃自語:「我想起來了。越瑤說過,七年前司禮監的沈七侍奉父皇出宮秋狩,回來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難道,從秋狩回來之後,你便與沈七對調了身份?」
說到這,蕭長寧頭疼地甩了甩腦袋,思緒打結,懵懂道:「可如果你不是沈七,那真正的沈七又去了哪兒?」
那絕對算不上是美好的回憶。
沈玹長眉微微擰起,眸光冷了下來,片刻方道:「他死了。」
「死了?」蕭長寧一愣,神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她伸手撫過沈玹臉頰的輪廓,指腹停在他凌厲的眉眼上,輕聲道,「所以,你取代了他,替他入了宮?」
實在是太過於匪夷所思了!
蕭長寧道:「可是,你是如何做到的?在你替代他之前,他已經在宮中做了三年多的太監,有許多人認識他、見過他,光論相貌……你是如何瞞過所有人的?」
沈玹輕嘆一聲,湊到她耳邊道:「長寧,沈七與沈玹同姓,還不明白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蕭長寧瞳仁一縮:「你們……」
篤篤篤——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在靜謐的午後顯得尤其突兀。
蕭長寧一驚,尋聲望去,聽見方無鏡陰柔的嗓音在門外響起,十分凝重:「大人,宮中來信,玉蔻被皇上的人帶走了!」
第44章 變臉
杯中的茶水已經涼透, 掌心精緻的茶盞冰冷入骨,涼到了指尖。
大宮女玉蔻垂首而立, 碧綠的茶水盪開絲絲漣漪, 映出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忐忑。
夕陽漸漸收攏了餘暉, 暮色漸冷,蕭桓坐在椅子上,半張臉隱在陰影中,倒更顯得一雙眸子閃著奇異的光。他吹了吹茶末,輕啜了一口,方喚道:「玉蔻姑娘?」
玉蔻睫毛一顫,回過神來。
到底是在太后身邊侍奉多年的人,玉蔻很快恢復了鎮定。她將涼透的茶水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後退一步, 緩緩跪下。
蕭桓微微訝然,放下茶盞道:「姑娘這是何意?朕並未有追責之意, 只是疑惑那句『沈七死於太后之手』的話, 盼望姑娘解惑罷了。」
「陛下恕罪,是奴婢撒謊了。」玉蔻以額觸地, 伏地跪拜, 聲音在空曠的殿中顯得清冷又哀傷。她說,「奴婢從小仰慕沈提督的英姿,多年前曾腆著臉向他示好, 大約奴婢太黏他了, 因此讓人誤會成我們已結為對食。陛下, 雖然奴婢將沈提督當做自己的心上人,但自始至終都是奴婢的一廂情願,沈提督並不曾喜歡過奴婢。」
頓了頓,玉蔻抬眼,緩緩直起身子,眼睛中泛起淚光,冷靜道:「奴婢一直放不下他,想助他一臂之力,便挾持了太后。至於那句『殺死了奴婢的心上人』,不過是奴婢用來叛離太后的一個藉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