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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57 作者: 布丁琉璃
蕭長寧怔怔地站在門口, 眼眶酸澀,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 臉上已是一陣濕涼。她抬手摸了摸臉頰,摸到了滿掌的淚漬。
六年了,她終於不再夢見各種光怪陸離的死亡和別離,而是有花,有光,有她此生最想念的人。
「阿娘。」蕭長寧走了過去,小聲地喚了聲,似乎怕驚破這一來之不易的平和夢境。
「哎。」余貴妃笑著應了聲,溫暖纖細的手指從她臉頰上拂過,唏噓道,「我兒都長這麼高啦,是個大姑娘了。」
棋盤上擺著一局殘局,蕭長寧坐在她對面,捻起一枚黑子,緩緩按下,抬眼仔細打量著夢中的余貴妃。視線模糊,散發出奇怪的光暈,使她看不真切母親的容顏,但依稀覺著余貴妃仍保留著最年輕貌美的姿態,全然不似六年前彌留之際的消瘦與頹靡。
「呀,原來是要這麼走才對麼?」余貴妃恍然,緊接著落下一子,纖細白嫩的指尖輕輕敲打著棋盤,輕聲問,「長寧,你可有婚配?」
蕭長寧愣了愣,隨即面上浮上淡淡的燥熱。回憶起自己那驚世駭俗的夫君,即便是在夢裡,她仍然是羞怯且歡喜的。
頓了頓,蕭長寧堅定地點點頭,笑道:「女兒已嫁人了。」
「哎呀,那可是喜事。」透過朦朦朧朧的光線,余貴妃嘴角噙笑,溫聲道,「駙馬是誰家兒郎呀?」
「他姓沈,是個……」蕭長寧想了想,似乎在猶豫該如何措辭,片刻,她繼而道:「是個很了不起的男子。大家都怕他,我曾經也很怕他,但漸漸的,便不那麼怕了。」
蕭長寧落下一子,絞死棋盤上的白龍,完美收盤,略帶驕傲地抬首道:「阿娘,他雖名聲不太好,但對我很好,其實是個外冷內熱而又可靠的男人。」
「長寧喜歡他嗎?」
「喜歡,從他照看生病的我開始便很喜歡了。」
余貴妃點點頭,仍是溫溫柔柔的樣子,笑道:「那,他喜歡你麼?」
蕭長寧沉默了一瞬。
風從窗外吹入,落紅翻飛,鼓動淺黃的帷幔,四周的景物霎時如煙散去,連同餘貴妃的笑容也愈來愈淡起來。
「去問問他吧,孩子。」
夢醒的一瞬,余貴妃的喟嘆猶在耳畔:「他會給你答案的。」
窗外,有溫和的陽光灑在白雪上,將屋檐上的雪層染成淡淡的金色。天空中傳來鳥雀扇動翅膀的聲音,門外,玳瑁貓喵嗚一聲,踩著輕巧細碎的步伐進屋,躍上床榻,在她被褥上尋了個舒適的角度蹲著,眯起琥珀色的貓眼。
一切,都是那麼的恬靜美好,雪霽天晴。
蕭長寧坐直身子,抻了個懶腰,將琥珀抱在懷中揉捏了一番。剛披衣下榻,夏綠和冬穗便聞聲而來,伺候她梳洗穿衣。
「殿下,這兩日可嚇死奴婢了!」冬穗打開了話匣子,回想起京師的混亂,她仍是心有餘悸,拍著胸脯道,「殿下您不知道,昨天清晨吳役長匆忙來尋奴婢,讓奴婢趕緊收拾重要的物件隨他出去避難。奴婢稀里糊塗就被吳役長帶走了,可才離開東廠不到一里地,錦衣衛便沖入了東廠,燒起大火來了!哎呀,若是再晚走一步,您可就見不到奴婢了!」
「這得多虧沈玹留了個心眼,讓吳有福及時撤出埋伏,留了座空殼給錦衣衛。」蕭長寧對著鏡子淡掃煙眉,又用尾指挑了一層口脂敷在唇上。她端坐在梳妝檯前,望著銅鏡中沉默著為自己梳理長發的夏綠,心下疑惑,問道,「夏綠,你怎麼不說話?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夏綠一顫,低下頭道:「殿下恕罪,奴婢方才走神了。」
「昨日大亂,本宮自顧不暇,與你走散後,也不知你遭遇了什麼。」蕭長寧回首,艷麗的唇瓣微微揚起,笑道,「那時,你一定嚇壞了罷?」
「托殿下的福,奴婢命大,並未傷到哪裡。」夏綠似乎不太想提及這個話題,言辭躲閃。為了岔開話題,她匆忙地給蕭長寧挽了個圓髻,插上點翠簪和金絲鑲玉的釵飾,簡單的妝容襯得蕭長寧明麗而又矜貴。
冬穗拿了幾件冬衣比劃了一番,問道:「殿下,今日您要穿哪件衣裳?」
蕭長寧暫且將視線從夏綠身上收回,想了想,眯著眼睛道:「上回,沈玹不是送了幾匹樣式新穎的布料給本宮裁冬衣麼,冬衣做好了不曾?」
「做是做好了,不過沈提督挑的那些布料實在太過艷麗了些,做出來的衣裳不如尚衣局的高雅。」冬穗轉身從櫃中拿出一件水紅色的繡石榴花襖子,配鈷藍色滾金邊綴銀梅的褶裙,「就是這身呢。」
穿錦繡銀,確實顏色鮮艷,不過因為是用沈玹送的布料裁剪的,蕭長寧愛屋及烏,便也昧著良心讚嘆道:「本宮覺得挺好,來伺候本宮穿上。」
簇新的料子穿在身上,修長的頸項上掛著富貴金鎖兒,配上一對鑲玉的金耳墜,將蕭長寧的明麗襯出了□□分。也虧得她身量和五官生得極好,才能駕馭這般鮮艷的顏色,卻又不顯得俗氣。
蕭長寧心情大好,回想起祭祀之前她與沈玹的約定,心中既緊張又期待,在銅鏡前左右端詳半晌,這才滿意地抓起魚肚白的兔絨斗篷披上,吩咐兩個宮婢道:「本宮要出門走走,你們不必跟來。」
走了兩步,又回想起什麼似的,轉而補充道:「你們去御膳房走一趟,看有什麼好吃的酒菜,多拿幾樣給林歡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