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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21 作者: 南風音
    「師兄!!!」

    聖女驚駭大叫著撲上前去,一把抱住凌雲,顫抖著取下隨身攜帶的手帕拼命地想要堵住那個傷口,然而都是徒勞,血迅速浸透了她的手帕,還在不停地往外涌,瞬間便浸透了她的藍衣。

    「師兄,你撐住……你不會有事的……師兄,你撐住!」

    能在生命的最後看到她為自己著慌落淚的樣子,凌雲覺得值了。

    他竭力伸手想要撫摸她的臉,可伸到半空又怕自己染血的手弄髒了她的臉,便又收回去了,笑著對她說:「師妹,好好活下去……」

    至死,他都仍然牽掛著他心愛的女子。

    至死,他都還是無法磨滅愛她的心。

    噴濺出來的血滴灑到了影主的衣擺上,劃出一道悽美絕艷的弧線,可他自始至終都不曾挪動過一步,甚至都表現出任何異樣的情緒,除了最初時在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駭。

    很快,當凌雲不再發出任何聲響,影主依然無視抱著凌雲的聖女,而是緊緊盯著臉上竟帶著滿足笑意的凌雲道:「師兄,你明明是那樣優秀、那樣耀眼、那樣光芒萬丈的一個人,卻為了這樣一個女人毀了一生,值得嗎!」

    因為自身的際遇,故而他對身為大師兄的凌雲自小就有一股非凡的執著,說到底都是源自於他心底扭曲的自卑。

    在他的印象里,師兄自小就才華出眾,文武雙全,且待人親和,很會體貼人,屬於走到哪兒都自帶光芒的那種人,讓自幼生於黑暗的他無比自卑,因而產生了扭曲的自尊,無論什麼都想要跟師兄一較高下,無論如何都想贏師兄,可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總是會在各方面輸給師兄,從來沒有贏過。

    所以,當師父宣布師兄是下一任影主繼承人時,他無論如何都不服,而且他也有不能輸的理由,於是年僅十五歲的他便想出了那樣的毒計。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那樣優秀、那樣耀眼、那樣光芒萬丈的師兄竟然真的深陷情網不能自拔了,甚至甘願為此放棄一片大好的前程!

    其實,這件事在他的心裡一直是矛盾的,他既不擇手段想贏師兄,卻又因師兄竟如此輕易就中計,甚至為一個女人甘願放棄一切而憤怒不已。

    歸根結底,其實是因為師兄從來都是那個他所嚮往的存在,是他想活成卻無法成為的模樣,所以他才會憤怒。

    聖女聞言看向他,充滿淚水的眼中滿是自嘲和絕望。

    影主此時也恰好看向她,冷漠地雙眼注視著她道:「師姐,師兄愛了你十多年,對你一往情深,如今他孤身赴黃泉必定寂寞,不如你去陪他,可好?」

    聖女臉上的笑容突然似開在黃泉的彼岸花般燦爛耀眼,同時又悽美壯烈。

    只聽她用決絕的口吻說道:「師弟,願你所求皆能實現,願你和你的志向與抱負終生相伴,永不分離!」

    影主眉梢微微挑了挑,沒有說話。

    只見聖女抓起凌雲一度猶豫後又放下、怕弄髒了她的臉的手,將其放到了自己的臉龐,含淚笑道:「師兄,是凌蓉辜負了你一世深情,你走慢些,凌蓉這就來向你請罪。來世,我們再做一對有情鴛鴦,攜手到白頭!」

    然後,她拿起了凌雲手邊的芙蓉刀,最後低眉看了一眼懷中的凌雲,然後也毫不猶豫地向之的心口猛然一刀刺入!

    在生命最後的時刻,她還用力地緊緊抱住凌雲,淚盡而終。兩人保持著依偎的姿態,就這樣相伴而往黃泉。

    第400章 大夢終覺浮生盡(五)

    影主就那樣久久地看著相互依偎著共赴黃泉的兩人,臉上依舊沒有悲喜,只是久久地、默默地注視著。

    願我和我的志向與抱負終生相伴,永不分離嗎?呵……

    十年前,當他成為影主光榮歸來時,呂玄本來想以親王之尊讓他風光回到皇宮,恢復他的皇子身份和地位的,但他卻拒絕了。

    他只向呂玄提出了一個條件,那就是放了他的母親。只要呂玄放了他的母親,並保證她一生尊養,他便願意傾盡一生助呂玄成就霸業。

    這個時候,經過十二年冷宮囚禁生涯的岑妃早已神志不清,在失去自由、尤其是失去兒子下落的那些年裡,她思念成疾,終是瘋了,整日裡抱著枕頭當她的兒子。只要不動她的枕頭,她便很安靜,無論他人對她做什麼,她都不會有所反應,可一旦有人動她的枕頭,她整個人就會立刻陷入瘋癲,甚至會傷人。

    後來的這些年裡,就算是身為兒子本人的他去看望,岑妃也一直認不出他,始終抱著她的枕頭死活不肯放手。

    最終,呂玄答應了他的請求,將岑貴妃放出了冷宮,並且在朝野一片不解、置疑和震動中一意孤行,復其貴妃之位,還其地位和尊榮。

    此外,呂玄還親口向他保證,只要他還活著,只要他還在為他賣命,他就一定會保證岑妃終身榮華。

    於是,他從此便以韓鈞的名義留在了呂玄身邊,成為了南齊舉國皆知的白衣雅相。知道當年往事的人皆以為那個皇子已經死了,哪知他竟然就站在呂玄身邊,而且還成為了能夠左右呂玄決策、甚至動搖南齊江山的神秘存在。

    可實際上,他一直都是矛盾的。

    原本他該是恨呂玄的,事實上這些年他也一直以為他是恨著呂玄的,也許最初他還想過要報復,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其實是渴望著父愛的,他其實是愛著父親的,即使他親眼目睹了呂玄的冷血,對親生女兒也毫無人性,可他卻仍舊無可救藥地愛著他,只因他是他的父親。但他的自尊又不允許他就這樣原諒呂玄,於是父子二人就以這樣畸形奇葩的模式相處過來了,並且他一直也沒有想要改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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