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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21 作者: 南風音
長庚眉毛微挑輕輕一笑:「不愧是二公子,果然瞞不過你。」
慕籬聞言,眉間瞬間爬上悲傷。
他想起了當日在這樓上,在這個房間裡,長庚對他說過的話:「千百年來,出入巫族之人只增不減,亂世尤其多,所有來人明知會為所求之事付出沉重代價,卻還是執意往深淵裡跳,何其執迷,何其痴傻啊!」
「確實如此。」
「但二公子可知,改變天機會讓有求之人付出代價,泄露天機的舞陽一族也難逃天罰。雖然大部分代價都已由事主承擔,但舞陽一族還是難免其害,舞陽曆代族長無不承受著天罰反噬!」
「……!」
「大多數人的祈願都無足輕重,所需的代價也不過是損點錢財、折點壽數,沒什麼大不了,但若是影響巨大、殃及蒼生的逆天之舉,則會招致毀滅性的天罰,世人哪知,他們所艷羨的巫族異能於我們而言卻是累世的詛咒啊!」
……
想起過往,慕籬看著長庚欲言又止:「少當家……」
長庚卻雲淡風輕道:「二公子不必在意,這是巫族傳人的宿命,天命到了而已。」
這理由的確無可辯駁,慕籬於是擔憂地看了看長庚有些蒼白的臉色,又問:「那少當……那族長為何需要閉關三月,可是哪裡受了傷?如今可無礙了?」
長庚內心一暖:「多謝二公子關心,長庚已無礙,再修養幾日便能恢復了。」
慕籬顯然很是不放心,長庚便只得轉移話題:「二公子特意留下來等候長庚,應該不只是為了關心我的身體吧,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問我,不是嗎?」
慕籬面露悲憫,滿臉不忍地又看了他半晌,頗為複雜無奈地嘆了嘆,放棄了掙扎。而且這本是巫族內部事務,也不是他一個外人能過問的。
於是,他轉而切入正題:「敢問族長,從我與兄長初次來到巫族求醫時,我們就已入了巫族的局,對嗎?」
慕籬說著搖了搖頭,又道:「不對,是從二十二年前那位高僧預言我命中注定活不過十八歲起,我們便已成為了巫族復仇局中的棋子,那位留下預言的高僧就是令堂,也就是前代族長,對嗎?」
長庚似乎對慕籬會問得這麼直接並不感到意外,大方承認了:「當年的確是家母喬裝游僧造訪將軍府。
原本她是為了帝星而去,卻意外預見了二公子的命劫,留下那個預言也不過是醫者仁心罷了,若能幫到二公子,也算是善舉一樁,對巫族傳人而言也是有益的,畢竟積德行善能彌補巫族宿命帶來的反噬。」
對於靈曦當年喬裝造訪將軍府之事,長庚的理由的確足以令人信服,慕籬亦無話可說。
「所以,五年前大哥病重、性命攸關時,見到的那位高僧也是前代族長?」慕籬再問。
長庚爽快點頭:「母親說,大公子身負帝星命格,是天命所歸的未來君主,自然命不該絕。」
慕籬內心一陣長嘆,難怪他們尋找這麼多年都再尋不到那位高僧的半點蹤跡。
「照此說來,我是不是可以認為,無論是慕家還是司過盟,你們暗中相助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替憫太子和太子妃報仇?我與姨父的相遇也是你們刻意安排,目的就是為了讓我接手司過盟。」
長庚苦笑一下,答:「我不否認這其中的確有利用的成分在,但慕家父子雙帝星命格乃是天定,巫族暗助他們並非單純為私心,也是順應天意,這一點,還請二公子務必相信。
此外,二公子與雲盟主的相遇也不是我們刻意安排的,而是命運使然,雲盟主其實一直不想讓二公子卷進這些恩怨里,奈何命運終究還是讓你們相遇了。」
慕籬沉默,因為長庚的每一句話都合情合理,讓他無法反駁。
長庚忽問:「二公子可還記得當日長庚與你說過的那些巫族秘辛?」
慕籬看向他,點了點頭。
長庚起身走到窗前,負手遙望窗外霜寒的碧水青山,他的眉眼立刻布滿了濃重的哀傷。
「哪怕只是借他人之手報仇,也算是插手紅塵事了,既插手了紅塵事,那身為巫族傳人自然是要付出代價的。只是命運何其弄人,我們誰也不曾料到這代價竟會如此殘忍,我們竟從來不知,昭弟原來還活著……」
長庚說著,那股深重的自責、不甘和悔恨又鋪天蓋地席來,令他的心陣陣抽痛。
慕籬沉默,又想起了當初長庚對他說過的話:「……六世祖遺訓:凡舞陽氏傳人,自吾之後,世代不得殺生,不得與廟堂有染,不得改變預知未來,否則祖宗不佑,天地不容!」
「祖宗不佑,天地不容?!」
「從此,這便成為了舞陽後人必須遵循的祖訓,是以舞陽巫族才會一直遠離紅塵,隱居深山幽谷,更不許族人擅自踏出巫族領地。」
「……這也是無奈。雖然這對巫族族民或許不公平,但這麼做也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著想。」
「然而可笑的是,我不惹紅塵,紅塵自惹人,人的欲望總是超乎我們的想像,儘管我們世代都告誡人們逆天而為的風險,可還是有那麼多人寧可付出慘重代價也要一意孤行,更可笑的是,身為舞陽巫族之人,我們能回應他人之所求,卻獨獨無法預見自己的命數。」
「身為舞陽巫族之人,卻無法預見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