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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21 作者: 南風音
而比起這些,更糟糕的恐怕是七歲那年就牢牢刻在他心底的巨大的悲傷和痛苦,二十多年來他一直背負著這麼沉重的包袱活著,光是想想他都覺得難以承受,實在無法想像洛傾鴻這些年又是如何獨自熬過來的,竟不由地為洛傾鴻這悲慘的一生心疼不已。
此時雲酆又敲著他那把萬年不離身的摺扇道:「仔細想想,楚天承在當年那場兵變中似乎並沒有得到什麼好處啊,那他究竟為何要幫楚天堯呢?既幫了楚天堯,又為何要暗中救下昭皇孫呢?僅僅是為了讓昭皇孫助他報復楚天堯的過河拆橋和背信棄義?」
顯然不可能這麼簡單。
慕籬聽了之後眉頭又皺了起來,正如雲酆所不解的,他們雖然得知了這樣一個重大真相,卻又牽出了更多的疑問。原本他以為弄清了洛傾鴻是誰就能弄清一切,如今看來卻是大錯特錯了。
雲酆又托起下巴邊思索邊說:「我能理解少谷主必定是因楚天承救了他的命才甘願為他賣命報恩,恰好這又能為太子和太子妃報仇,可說是兩全,但我並不覺得事情只是這麼簡單。
再者,墨谷主又是否知曉老神醫當年收養的那個孩子早已被替換?若不知還好,但他若知曉這一切卻還一直採取緘默態度,那恐怕事情就更不簡單了。」
雲酆的話映證了慕籬最初看到密函時他心頭閃過的靈光,他越發確定匿名發函者的身份了。
「墨谷主恐怕對這一切都是知情的。」慕籬肯定道。
「果然如此嗎!」雲酆把扇子當板子在掌心重重一敲,附和道:「這麼說來,他豈不是跟楚天承聯合欺瞞少谷主?!」
話說出口,連他都覺得洛傾鴻真真是相當的可憐和悲慘了,以至於他竟對前一刻還是敵人的洛傾鴻表現出了同情和憐憫,而對洛傾鴻的仇人表現出了意外的怒意。
「恐怕不止如此。」慕籬搖了搖頭,接道:「我推測墨谷主對當年的兵變應當也是一清二楚的。」
慕籬舉起他手中那封匿名密函又道:「若我判斷無誤,此函便是墨谷主所發。」
雲酆雙眉緊蹙,瞅著那封密函道:「可究竟是什麼樣的真相,竟讓他不惜與楚天承聯合起來欺騙少谷主這麼多年?難道他對少谷主就一點愛惜之心也沒有嗎?」
慕籬聽後也陷入了沉默。這件事他越想越覺得背後隱藏著太多的謎團,就像有一張巨大的網籠罩在他的頭頂。他感覺到有一隻幕後的手一直在推著他前進,卻不知這隻手是誰的,又將要把他推向何方。
「直覺告訴我,這一切都與庚寅之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只要我們查清當年兵變的內幕和真相,相信一切即可迎刃而解了。」
雲酆揖道:「屬下明白。」
慕籬又低頭看了看他手中那封匿名的密函,輕輕一笑:「看來我也有必要再往藥谷一訪了。」
他抬頭吩咐雲酆:「我們分頭行動,我和阿雪照原計劃繼續趕往東吳,你則立刻動身前往鶴拓,尋找密函中提及的那位倖存者。至於墨谷主,待我了處理完東吳之事後會親自去拜訪。」
雲酆再次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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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經過大約七日馬不停蹄的長途跋涉,雲酆終於抵達了這遠隔重山、萬里迢迢之外的鶴拓國,來到了這邊陲小鎮秀川。趕到之後又經多方打聽尋訪,這日午後,他終於在灕江邊見到了一襲粗布深衣、正在垂釣的老者。
雲酆示意隨行兩名分隊長留在原地,他則獨自向老人走去。行至近前,停在五步開外向老人謙遜有禮一揖:「敢問先生可是閻守之閻長史?」
乍聽雲酆之言,老者很顯然背部一僵,而後徐徐轉過頭來。
只見他頭髮眉毛鬍鬚一片花白,形消體瘦,一臉滄桑,眼神卻依舊清亮,凝視雲酆,半晌不語。
雲酆只得再次問道:「請問先生可是閻守之閻長史?」
老者並不答他,而是將目光又投向了潺潺的灕水,眯起雙眼幽幽道:「閻長史嗎,已經很多年沒聽人這樣叫過我了。」
他名閻回,字守之,乃當年太子府左監門率府長史。
他閉目低頭沉默良久,終是長長一嘆:「二十二年了,你們終於找上門來了。」
雲酆一聽便知找對人了:「那想必先生也清楚在下此來的目的了。」
閻回抬頭再次看向雲酆,不再意外,不再遲疑,雙目炯炯有神道:「什麼都不必說了,我跟你們走。」
雲酆沒想到他會如此乾脆,反倒覺得有些意外。
「先生尚未問過我們的來歷,就這樣下決定,不怕我們會對您不利嗎?」
閻回起身,一邊收拾漁具一邊閒談似的道:「天底下知道我還活著的人只有那位,既然你們能找到這兒,說明一定是他指點。當年他救下我,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庚寅真相大白於天下嘛。」
說著,他抬起頭,目光堅定道:「既是如此,不論你們是誰,也不管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我都聽從天意。」
老者一手魚竿一手編織竹簍笑著對雲酆道:「走吧,年輕人,要老夫去何地、見何人都隨你們,我會把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你們。」
雲酆沒料到閻回竟如此豁達爽快,倒叫他一時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側身相請:「先生請。」
閻回淺淺一笑,隨著雲酆的指引昂首闊步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