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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21 作者: 南風音
慕謙明白,玉林這是叫他不要再沉溺於過往的悲傷,要向前看,遂含笑點點頭:「我明白。」
玉林轉而提出了她心中一直不解的疑問:「陛下,奴婢一直沒想明白,滴血驗親為何會失敗,乘風他……」
他的確是您親生的啊,這話她沒說出口,生怕隔牆有耳。
慕謙笑著取出壓在枕頭下的一張字條遞過去,玉林接過,裴清亦斜眼瞅了一瞅,只見字條上寫著:「是親血不認,波平歸故人。」
玉林大駭,驚魂未定地看嚮慕謙:「陛下,這……!」
裴清亦小小地驚了一下,也看嚮慕謙,等待他揭曉答案。
慕謙道:「今日我入後堂服藥時,這張字條便同湯藥一道被送到了我的面前,散朝後我曾召來當值的太醫仔細問過,他卻對這字條之事全然不知。」
玉林仍心有餘悸:「究竟是何人,竟知……」
玉林沒再說下去,轉而道:「所以,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才完全不懼滴血驗親?」
慕謙一笑:「其實最初我也不解這字條上所寫是何意,直到回到大殿聽了沈孝則的話,我才明白。」
此時裴清忽然道:「不論此人是何方神聖,亦不論他的動機為何,他既用如此隱秘的方式在如此緊要的關頭傳訊於陛下,替陛下解圍,那至少說明,此人應無意與陛下、與大周為敵,而結果也證明的確如此。」
慕謙點點頭,玉林看向裴清,亦贊同,又看嚮慕謙問:「那這後半句又是何意?」
慕謙稍作思索而後答:「玉娘,你可是將玉龍寨的老少都遣散了?」
玉林點頭:「是。」
「那就對了。以我之見,『波平歸故人』的意思就是風波平息後,故人便可回歸,而這『故人』應該指的就是你曾遣散的那些玉龍寨的鄉親們。」
玉林驚喜道:「當真?!」
慕謙微笑點頭:「八九不離十。」
玉林因此喜不自勝:「那真是太好了!」
慕謙張了張口,卻又閉上了,猶豫再三卻還是開口道:「玉娘……」
玉林微笑著阻止了他:「陛下,奴婢知道您要說什麼。」
「……」
「陛下,奴婢的身份實在不宜留在京城,況且奴婢也不能置玉龍寨的鄉親們於不顧。」
慕謙眼中有了明顯的哀傷,可玉林還是狠心道:「不但奴婢不能繼續留在京城,乘風也不能留在京城。」
慕謙一驚,連身旁的裴清也露出了詫異之色,齊看向玉林。
「陛下,乘風托奴婢給您帶幾句話。他說,朝中究竟還有多少像沈尚書一樣賊心不死、對他的身份存疑的人,我們都不得而知,他在京城多留一日,便多一分的風險,只怕有心人會無中生有,利用他再興風浪,更給外敵以可趁之機。」
「他說他不願讓陛下為難,不願這朝堂因他而動盪,不願好不容易平定下來的大周因他再次陷入戰亂,更不願因他的存在而動搖君侯的地位,否則他選擇回來就失去了意義。他說他生存的地方應是戰場,他願意為陛下守衛疆土,他今生今世都只是百里乘風!」
這一字一句傳入慕謙耳中皆如刀似劍,令他不自覺地流下了心痛自責的淚。
一旁同樣聽得心潮澎湃的裴清眼中亦滿是敬佩地問:「夫人,請容老朽冒昧問一句,百里將軍當真捨得放棄這一切?以他的身份,只要他登高一呼,人間至尊榮華便唾手可得。」
玉林能聽出裴清這話並無惡意,是以笑著看向他道:「乘風是我一手帶大的,他的脾性我最清楚不過,他自由慣了,權勢地位對他而言反而是累贅。再說,他若是貪戀權位,那這二十多年來他有的是機會,又何必非要選在陛下最危難之際回來?」
裴清頓時對眼前這個滄桑的婦人肅然起敬,起身向她鄭重一揖,道:「是老朽冒犯,還請夫人見諒。」
玉林亦起身低頭微福還禮,而後道:「先生言重了。」
「哎!」慕謙沉重一嘆,眼前仿佛浮現出了他今生最愛的兩個女子的音容笑貌。
慕謙在心中再次暗暗感嘆,他慕謙到底何德何能,一生竟得兩位奇女子如此傾心相待,又得兩個如此才德出眾、深明大義的孩子。
慕謙看向站起來的兩人道:「罷了,我會下旨,令玉龍寨的鄉親全部入籍當地州府,給你們安置房產、農田,讓你們安居樂業,今後你們就不必繼續在偏僻艱苦的山上了。」
玉林眼中立刻又飽含淚水,連忙福禮謝恩:「奴婢替鄉親們多謝陛下!」
慕謙有些傷感有些無奈苦笑道:「玉娘,你一定要跟我如此生分嗎?」
玉林知道慕謙的苦楚,卻也不得不狠心道:「陛下,如今您已是萬乘之尊,自古君臣有別,禮法不可失。」
慕謙聞言苦笑,罷了,罷了,從此都罷了!
年過半百,漸近花甲,過往的傷痛正在漸漸撫平,逐步歸於「明鏡心清塵不染,風晴止水浪無波」。這要放到別人身上或許是值得慶幸的喜事,可放在他身上,他卻知這是他即將歸塵的徵兆。
第320章 慕文仲(上)
「今夜你便還是回榮兒那裡去吧,想來他們必定也有許多疑問等著你回去解答。」慕謙對玉林如是道。
或許比起人多眼雜的皇宮,慕榮的那座侯府可能是整個京城裡最安全的地方了,不僅有侯府衛兵,還有慕謙派去的武德司暗衛,更有司過盟暗中的人馬,三管其下,毫不誇張地說,那真的是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自然也就不用擔心隔牆有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