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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21 作者: 南風音
閉目低眉的慕籬將洛傾鴻的誅心之語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命令自己鎮定,深呼吸,緩和情緒,而後睜眼,抬頭,目光堅定,復歸從容。
「呵~」只見他平靜而傷感地笑道:「難怪我從前總是感覺不到少谷主的真實存在,原來從頭至尾,這都不過是你製造的一個幻像而已。少谷主,這一局是你贏了,慕籬甘拜下風。」
見慕籬這麼快就又恢復了那副「任爾歇斯底里,我自巋然不動」的樣子,一言一行也都仿佛在嘲諷他適才那番得意與挑釁,甚至還諷刺著他這些年來走過的復仇之路,洛傾鴻才剛熄滅一點的怒火瞬間復燃。
他臉上雖仍是笑著的,可牙關卻磨著隱而不發的怒意,毫無笑意的妖眼中盛著滿滿的狠意和陰毒。
「二公子不必話里藏刀,對我來說,只要能完成夙願,以何種身份活著都無所謂,我不在乎!」
是的,真正的他早已隨著二十多年前那場大火而亡,如今的他只是一具為復仇而活的屍體而已,他活在這世上的唯一理由便是復仇!
他要奪走仇人的一切,讓他身敗名裂,讓他生不如死,最後再親手取下他的人頭,要他為當年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哪怕是捨棄過去的一切,甚至捨棄自我!
慕籬輕笑,語氣仍平和道:「那我若是問少谷主與天啟帝之間究竟有何仇怨,想來少谷主也必不會據實相告了。」
洛傾鴻一臉報複式的邪笑不語。
「那請容慕籬再問一句,少谷主與天啟帝之間的仇怨又與歐陽家兄妹有何相干?」
「說起來,此事還要感謝二公子呢~」
洛傾鴻魅惑一笑,滿臉惡意接道:「當時楚天堯大限將至,楚天承舉事在即,令尊便是我們不得不除的威脅,恰此時二公子病重,大公子親赴藥谷求醫。若非二公子病得及時,我們又怎會如此輕易就進得相府尋求除掉他的契機呢?」
慕籬巋然不動,唯有從他的眸中能看到些微情緒的起伏,他隱約猜到洛傾鴻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原本我們的目標只是令尊,但巫族之行大公子所展現出來的魄力和膽識令人驚異,令我們不得不加以重視,所以……」
洛傾鴻沒再說下去,而是以勝利者的姿態笑看著慕籬。
慕籬雖不曾親眼見到歐陽烈背叛真相被揭穿,但從乘風的的轉述中不難猜想當時的情形。
一想到歐陽兄妹是因他們兄弟二人才遭受這五年來的痛苦與折磨,慕籬便心痛不已,更自責不已。
當初,若他不曾患上群醫無策的奇症,兄長便不會被迫前往藥谷求醫;
若洛傾鴻不曾被請到京城進得相府,亦不曾隨他們一同前往巫族,兄長的鋒芒便不會過早地顯露,引來敵人窺覷;
若這一切都不曾發生,敵人也就不會對歐陽葵下手,歐陽烈也就不會陷入不忠不義,他們兄妹更不會忍受長達五年的煎熬與折磨,如今更不會雙雙落得如此悽慘結局!是他和兄長連累了歐陽烈,害苦了歐陽葵,毀了他們原本平凡安樂的幸福!
「所以,五年前燕州歐陽家發生的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你設的局。」
洛傾鴻眉頭微微一蹙,心頭閃過瞬間的怒意和遲疑。
雖然當年是楚天承未與他商量便擅自對歐陽葵下毒開啟了此局,可後來的一切謀劃的確都是他經手的,所以慕籬這樣說也不算錯。只是一想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楚天承竟然滴血不占地穩居幕後、坐享其成,他就心裡不痛快。
「是又如何?」他回答的語氣頗為不爽。
「那沭陽王呢?」
洛傾鴻眉心一皺,隱約猜到慕籬想說什麼,心中愈加不痛快。
「依少谷主適才所言,籬是否可以認為,少谷主與沭陽王在燕州的『偶遇』也是你事先設計好的,你們的『結識』其實也不過是一場騙局而已?」
慕籬的語氣仍舊很平和,可他說出的話卻咄咄逼人,直令洛傾鴻躁動不已,怒火難抑,背後握銀扇的手捏得吱吱作響。
他壓抑著怒火咬牙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二公子究竟意欲何為,不妨直說!」
洛傾鴻會怒,只因楚昱是他這二十多年來暗無天日的復仇生涯里唯一的光明,也是他唯一的軟肋,而慕籬所說又恰好說中了他心底最不願承認的事實。
當日他北赴燕州,在完成歐陽府的布局的同時,他的確也是想借那次機會以藥谷少谷主的身份接近楚昱,為不久之後他們之間無可避免的決裂鋪墊另一條可以繼續陪在他身邊的路,這是他唯一的私心。
見洛傾鴻咬牙切齒的模樣,慕籬反倒覺得有一絲欣慰,至少可以看出洛傾鴻還未完全泯滅人性,他心裡到底還是有在意的人的。
此時,忽聞慕籬後方林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真的嗎?」
其聲悲戚,其語頗為受傷。
洛傾鴻表情陡然一變,向著沉緩的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望去,一臉驚詫,像是做錯了事被什麼要緊的人發現了似的,剛才還邪魅張揚的他此刻臉上竟浮現出了緊張、意外、心虛,甚至是害怕。
天際火光已經明亮到足夠讓洛傾鴻將幾丈外的來人看得分明,他近乎痴呆地望著那個一襲白衣的少年踏著沉重的腳步走來,停在了慕籬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