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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21 作者: 南風音
大約是功勳太著,加之慕謙對他極為寵信,甚至在大周建國後還一直當他是兄弟,從來都是以字相稱,從未拿至尊的身份壓過他,他便自恃功高驕橫起來,不僅對慕謙給予的寵信和尊重絲毫不知感恩,還蠻橫無理地要慕謙事事遷就他,只要不按他的意思辦,他就耍脾氣、甩臉子甚至撂挑子。
一直以來,慕謙都念在他是舊日兄弟,又是開國功勳、朝廷重臣,一再寬容忍讓,甚至還曾發生過親自登門道歉、請鬧脾氣的他上朝的事,然而他卻得寸進尺,仗著慕謙對他的寬容和寵信愈加肆無忌憚,朝中對此亦頗有微詞,奈何慕謙念在舊情和功勳的份上一直對他忍讓,不曾發作。
如果說耍脾氣、甩臉子甚至撂挑子這些驕縱蠻橫尚且說得過去,那他心胸狹隘、嫉賢妒才便是越了雷池了,尤其以他對慕榮的嫉妒和鉗制。
慕榮的殺伐果決、英勇睿智、鐵血隱忍,北境那一遭他可是點點滴滴都看在眼裡,這樣一個人若是回到了京城,那還能有他的位置嗎?
所以,即便慕謙如今膝下只有這一個養子了,他仍百般阻撓,不讓慕榮回京。
這兩年來,慕榮幾次上疏請求回京探望父親以及祭奠亡母、亡妻、亡弟、亡子,都被他以各種理由回絕了。直到這一次,慕謙趁他奉旨前往南境巡視饑荒災情和預防民眾暴亂時,抓住時機准了慕榮的探視上疏,讓他回京,父子倆這才終於得以相見。
如果說從前是眾將推著他們父子走到這至尊地位的,那麼如今就是眾虎對這至尊之位窺伺之時。只要他們父子稍有鬆懈,就會立刻被猛虎惡狼吞噬,更別談還有時刻覬覦中原的外敵,所以現在必須忍。
慕榮就是清楚這其中的複雜,所以這兩年多來,他才會一直安安靜靜地呆在鄢都,沒有違反過「外地駐軍無詔不得進京」的規定。
當然,他對京城局勢了解得如此透徹,對父親立場的艱難知道得如此清楚,自是歸功於司過盟一直暗中與他通著情報。
崇華殿中,慕榮道:「父親請放心,孩兒無論身在何方,位居何職,都會照顧好自己,絕不會讓您有後顧之憂,但請恕孩兒不孝,您在京城獨撐大局,孩兒卻無法替您分憂。」
慕榮的通透懂事、識大體、顧大局讓慕謙心疼,更充滿了愧疚和自責。
「榮兒……」
慕榮截住了慕謙的話:「父親,我們去看看母親和小籬他們吧。孩兒離家三載方歸,也該去母親靈前請安告罪了。」
慕謙將他心底那些感慨都咽了下去。
還能說什麼呢,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子知父之難,父知子之志,從此這流離亂世便只有他父子二人相扶前行。無論前路如何艱險,他們都是彼此唯一也是最堅實的倚靠!
於是,父子倆便一同去了太廟。
面對柴素一的靈位,慕榮難免又傷悲一回,從門口又一路三跪九叩一步步跪到慈母、愛妻、幼弟及一雙兒女靈位前,伏在地上悶聲哭了許久。
自登基以來,慕謙追封了許多在癸酉之亂中不幸遇害的將相臣民,賞賜了開國有功的諸多將帥,赦免了許多無辜之人,對於因他而受牽連的慕氏門人也是該賞的賞,該追封的追封,可他唯獨沒有來得及封賞本門。
其實,有臣子曾提過的,但慕謙總說先不著急,不著急,於是這一拖便拖到了現在。
所以,柴素一、劉蕙以及一雙幼兒都只有門庭姓氏名諱,而暫無任何諡號封爵。
慕謙一直靜靜地陪在一旁,望著柴素一的牌位心中默道:夫人,請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照顧好榮兒,你在那邊再等等我,等我安頓好了榮兒就去找你!
直到常安來報政事堂諸相正在崇華殿等慕謙過去商議南楚使團來訪之事,父子倆這才依依惜別,之後慕榮便回了相府。
第184章 號角起(上)
相府,離憂居。
大約巳時末,秦蒼找來了,貓在花園裡的歐陽烈和百里乘風才終於得以名正言順地擠到小院來看慕榮的情況。
秦蒼像個孩子王一樣,領著兩個畏懼家長的小朋友大大咧咧地闖入離憂居,打斷了依舊坐在桃花樹下靜坐冥想的慕榮。
「看吧,我說什麼來著,我們若是不來,他能一直這樣坐到天黑,你們信嗎?」
某人邊說邊極其不客氣地三兩步飛到石桌前,一個急剎車,一個瀟灑地園地轉圈,便自顧自地一屁股坐在了慕榮身旁的石凳上,歐陽烈和百里乘風緊隨其後也各自坐下。
歐陽烈幾乎是本能地擠兌他:「不是說南楚使團來訪,要在群英殿擺宴招待嗎,你身為陛下的近衛,不在陛下身邊守著,跑到這兒來湊什麼熱鬧?」
南楚和南齊的戰火持續四五年了,還沒有打完,不過眼下南楚有些落了下風,此番來訪,用意不言自明。
秦蒼背靠石桌雙肘向後撐著,翹著二郎腿一副浪蕩子模樣,真可惜了他那張人模狗樣的皮囊和那身威風凜凜的戎裝。
「你都說了是在群英殿擺宴,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可這個悶葫蘆連個影子都沒見到,我猜他就一定還在這兒發呆,所以巡查宮防的時候就順路過來看看咯~」
某人用極度欠揍的口吻看著歐陽烈和百里乘風道:「滿朝達官顯貴都到了,他明明在京卻缺席國宴,身為大周唯一的皇子,尊貴的長平侯,你們覺得這合適嗎?你們這麼大兩個人,難道就不知提醒他一聲時辰快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