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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21 作者: 南風音
    慕榮相信,剛才他在屋裡說的那些話他們必定也都聽見了,因此他並沒有說話,只是對眾人淡淡一笑,而後邁步踏出房間,走到廊檐下,站定,不語。

    抬頭見無邊夜空,嘆宇宙浩瀚,而自己是多麼渺小!

    低頭見血淚手札,嘆世事無常,而自己是多麼無力!

    腦海里突然憶起兩年前那次巫族之行時舞陽族長與他的對話。

    「大公子可知你命主紫薇,終有一日將會君臨天下,若為令弟折損陽壽,你就不怕日後大業受損嗎?」

    「……族長這個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

    「此等大事,豈能玩笑?更何況,舞陽巫族從不枉言,大公子你的帝星命格乃上天註定!」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我慕家就要被誅滅九族了,族長莫要再胡說了。」

    「此乃天意,非人力可改。」

    「……若果真如族長所言,那慕家豈不是要做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了?」

    「大公子此言差矣,想中原這兩百多年來的上位者,哪個不是謀了前朝的天下篡了在位者的江山?」

    「……」

    「時機未到,多說無益,有朝一日時機來臨之時,還盼大公子能不負天意,救天下蒼生於水火。」

    「那真是抱歉,慕榮恐怕要讓族長失望了,我一向不信天不信命只信自己!慕榮此生不求大富大貴,也不求聞達於諸侯,但求無愧於天地,無愧於此心!」

    ……

    塵封的記憶一夕解禁,如今慕家的遭遇真應了當初的戲言,慕榮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明明這兩年來他都將舞陽族長的話拋諸腦後,忘得一乾二淨,可此時此刻回想起來他才驚覺,那些話他竟記得如此清楚。

    慕榮再次低頭看向手中緊握的手札,慕籬的臉就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他仿佛聽見慕籬在他耳邊輕聲說:有朝一日賊佞不存狼煙靖,亂世一統天下清,但願這天下再無戰火紛爭,願這人間再無骨肉離散的悲劇發生!

    慕榮緊攥手札,終將心底最後一絲柔情抹滅。

    即便幼弟一向不善表達,但慕榮知道,除了髮妻,便只有幼弟是這個世上最懂他的人,一向知道他的抱負跟志向。他曾說過,希望將來這世間不再有無謂的戰火紛爭,希望不再有那麼多被迫漂泊無依流離失所的無辜之人,希望那個沒有戰火硝煙的太平盛世能再現。

    賊佞不存狼煙靖,亂世一統天下清!若天命果真歸我慕氏,那慕榮便順天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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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帝一道罪己禪位詔書,彌亂世烽火,開亂世新局,四海皆驚。

    慕謙一道受禪即位詔書,圖盛世太平,譜大周新章,天下譁然。

    從此,中原改魏為周,建元開平,自來年春開始紀年,仍定都大梁,大赦天下。

    像是有意向中原、向新立的大周宣戰一般,就在慕謙即位的消息傳到九源的同一天,楚天承亦昭告天下,自立稱帝,仍以魏為國號,沿用乾豐年號,以龍城為都,承襲楚家天下,並宣稱與篡位奪權的慕家叛臣賊子不共戴天,誓要奪回魏室江山,中原從此一分為二。

    與此同時,楚天承一揚手就向竘漠遞去了國書,邀竘漠一同攻打大周。

    而竘漠皇帝耶律楚雄也是一位身負雄才大略的強主,對中原一直虎視眈眈,一心想再現其父當年一度入主中原的霸業。收到楚天承的結盟書,他自然也是欣喜的,能擁有九源這麼大一片進取中原的過度地帶,藏谷關沿線各道天險從今以後也不再是阻礙,並且還能享受九源的進貢,何樂而不為呢。

    因此,即便他知道楚天承這麼做其實也是意在阻斷他們吞併九源的野心,同時還能獲得他們這個強有力的盟友,他還是欣然接受了楚天承的提議。短時間內罩著楚天承也無妨,反正他們正好樂見中原自相殘殺窩裡鬥,最好是拼個你死我活,殺他個兩敗俱傷,如此一來,竘漠就能輕鬆坐收漁利了。

    耶律圖聽聞中原平定、慕謙登基稱帝的消息雖說沒有太吃驚,倒是並沒有太糾結坐看中原大亂好戲的算盤落空。

    從長河谷伏擊失敗的那一夜起他便知道,中原遲早要改朝換代,只是事情來得比他想像得要快。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慕謙的威脅性,從今往後竘漠若想進取中原稱霸天下,只可能比從前更加困難。

    他望著那副在他臥房中掛了二十多年的故人畫像痴迷道:「慕謙啊慕謙,若無鳳儀,何來今日的你!她將一生的愛都給了你,而你可還記得她半分!」

    第180章 繼開太平譜新章(下)

    大周西南,中原與南齊、北楚三國交界地帶,臭名昭著的妖魔群峰雲霧繚繞,千山凌寒,萬樹凌霜。

    「懸崖絕壁幾千丈,綠蘿裊裊不可攀」的離人峰上,鳶棲崖上山門入口,只見一紅黑相襯、一藍白相間兩條身影並排坐在門樓上,吹著殘冬刺骨的寒風,遙望著對面的斷腸崖,兩人皆愁眉緊鎖。

    「今日臘八,是公子的生辰,對吧?」雲酆把玩著他那把萬年不離手的摺扇遙望斷腸崖蹙眉如是說。

    雲歿左手拄著寒吟刀,一副冰塊臉沒有應聲。

    雲酆仰天一嘆:「原來公子今日才及冠啊~」

    他的睿智、他的聰慧、他的玲瓏總讓人容易忽略他才不過剛及弱冠的事實,如此年歲卻已飽受人世間最嚴酷的摧殘,還要背負起如此沉重的責任和負擔,偏偏他又生了一副極度隱忍克制的性子,總是把什麼都憋在心裡,怎能不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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