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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21 作者: 南風音
    這二十年來,復仇是支撐他活下來的唯一動力。正如楚天承所說,若非給他以繼續為復仇而活下去的意義,他在殺了楚天堯之後必定會自我了斷,從永無天日的暗黑世界裡徹底解脫!

    楚昭看嚮慕榮的眼再度轉冷:「該還的東西還了,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既然大公子不肯領情,那在下也就不再自討沒趣了,不過……」

    楚昭身體微傾再次湊近慕榮,那眼神就好似慕榮已是他籠中的獵物,勝券在握,勢在必得。

    「既然大公子不肯和我成為盟友,那我們就只好繼續做敵人了,想必今後我們還會有很多交手的機會,還望大公子多多保重啊,可千萬不要輕易就死了哦,那樣就太沒意思了~」

    說完,他最後深深凝視了一眼慕榮,隨即退開,轉身,朝原先的位置走去。

    此時,只見蒼岳劍芒一閃,歐陽烈的劍不偏不倚地卡在了楚昭的脖子上!

    「你想這樣就走?!」

    楚昭背對著歐陽烈不動如山地站在那裡,對卡在脖子上的劍根本無懼,幾步開外的追風和凌雲也一動不動,好像壓根不擔心歐陽烈的劍可能一個不小心就劃破了楚昭的脖子。

    楚昭側臉斜眼瞟向歐陽烈,那雙眸子投射出挑釁的邪笑,用讓人牙癢的邪魅口吻問:「怎麼,歐陽當家想阻攔我?你,做得到嗎?」

    「我……!」

    歐陽烈語塞,瞪了楚昭半天,又回頭看了看慕榮,見慕榮沖他搖了搖頭,歐陽烈又轉回頭看向依然很是囂張的楚昭,終是無奈地放下了劍,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你……走吧!」

    楚昭回頭看了看歐陽烈,居然說了聲:「多謝歐陽當家高抬貴手,後會有期~」隨即便大搖大擺揚長而去。

    歐陽烈趕忙回身跑到慕榮身邊,看見慕榮好似突然脫力了一般,適才一直緊繃的身體突然松垮了下來,乘風扶著他擔憂地喊了一聲:「大公子?」

    慕榮只覺自己的心仿佛正在一點一點地沉入深不見底的汪洋大海,身受四面八方海水擠壓,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眼前也仿佛一片渾濁無邊,可偏偏他還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還活著,而且正掙扎在溺死的邊緣。

    他輕輕推開了百里乘風,緩緩轉身,機械地邁步,跨上台階,踏進帥府,一步一步朝自己的寢院走去。

    歐陽烈望著他的背影心疼地喊了一聲:「懷霜……」

    想說什麼,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口,哽咽在了那裡。

    一個人究竟要承受多麼沉重的打擊才會徹底崩潰?

    沒人知道答案,就像此時的慕榮,他那離去的背影散發著撼動人心的巨大悲痛,他走路的步子明顯虛浮,他雖在九門掌門面前表現得那般頑強,宛如一座雄峰屹立不倒,可歐陽烈和百里乘風卻是知道的,他的內里早已開始一點點崩壞,他甚至都已聽不見周遭的聲音。

    猶豫良久的歐陽烈終邁開腿想要追上去,卻被百里乘風梗臂一把拉住,沖他搖了搖頭:「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

    歐陽烈看了看百里乘風,又望了望消失在照壁後的身影,終是放棄了追趕。

    第177章 大梁一別成永訣(三)

    慕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房間的,總之當他反手關上房門的剎那,渾身的力氣就像瞬間被徹底抽走了一般,一直緊繃著的弦頃刻鬆了,體內一直被他強行壓抑著的洪流便如火山噴發般爆發,一口腥紅立時噴涌而出!

    緊接著,楚昭那些殘忍的誅心之語便不受控制地飛入他的耳中。

    「大公子,你可知他們為何會遭此不幸,可知楚隱小兒為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如此倒行逆施?」

    「因為有人威脅到了他的帝位,因為他怕有人會謀奪他的江山,因為你擁有了不該擁有的東西!慕榮啊慕榮,是你害死了你的母親,你的弟弟,還有你的妻兒!也是因為你,你的父親才會被逼上絕路,馮遠、林煊、吳啟他們才會被誅殺,那些無辜的百姓才會被屠戮,北征八萬大軍才會被伏擊,是你害死了所有人!」

    腳下一軟,再無力支撐的他便猛地單膝跪了下去!眼前浮現年初過完年節返回駐地時慈母與愛妻、靈兒的臨別之語。

    「榮兒,為娘知道你智勇無雙,不畏艱險,可你要記住,你是有家室的人,萬事要懂得珍惜自己,知道嗎?」

    「大郎,你只管安心去,家裡有我,為妻會代夫君盡孝道,照顧好孩子們。」

    「爹爹,你要早些回來啊!」

    「父親放心,堅白已經長大了,會代父親保護好娘親和妹妹的!」

    此刻,這原本溫情的話落在慕榮耳邊卻字字句句皆如刀劍,在他的心上刻下一道又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一陣接一陣劇烈的抽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母親……」

    一聲痛入骨髓的深情呼喚,心頭被撕裂般的劇痛變本加厲地傳來,一行傾世之淚划過臉龐,他抬頭望向虛無的前方,眉目之間寫滿悲慟,男兒淚顆顆滾落。

    玉貞,堅白,依風,我的孩子……

    人前,他是樞相府的大公子,是一個女子的丈夫,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是病弱幼弟的兄長,是紫耀軍的副帥,是大魏不敗神話、護國柱石的長子,無論是哪種身份都不允許他脆弱。而人後,在空無一人的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傷心欲絕的孤獨者。可即便是悲慟至此,天性隱忍的他都還是悶聲自苦,仍舊不肯放肆慟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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