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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21 作者: 南風音
    雖然他敵視慕謙的本意是保護他所效忠的天下蒼生,不過從間接結果來看,的確是導向了維護少帝,可當少帝成為禍亂天下、殃及無辜蒼生的那個人時,他便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慕謙。

    所以,在那個諸相遭伏殺、各家府邸遭血洗、大梁浴血的黑暗之日,他終於明白了慕謙才是這亂世的希望!

    所以,那一夜望著火光沖天、殺聲四起的大梁,他才會在雪中說出那樣的話!

    所以,他才會在那一夜毅然決然地點燃了自己的書房,讓密詔同他那些寶貝的藏經一起徹底毀滅於火海!

    只聽裴清接道:「陛下可願相信,即使到了此時此刻,慕公依然有心保全陛下,保全大魏江山?」

    楚隱終於冷靜了下來,望著下跪的裴清久久不語。然後,他終於緩緩坐回到了龍椅上,並放緩了語氣道:「太師平身吧,起來說話。」

    裴清眼角眯起一閃而過的笑意,叩頭謝恩:「謝陛下恩典。」

    然後,他撐著老邁的膝蓋起身,緩了一會兒才又站直了,依然腰杆挺得筆直,目光精亮看著楚隱。

    楚隱的心其實已經澄明,只是楚天承告訴他的那些秘密卻不可能不讓他忌憚,這是他唯一的堅持了,他不得不讓自己相信他沒有錯,慕家父子對皇權的威脅太大,即便不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只怕他遲早還是會對他們下手的。

    只聽他終於心平氣和地對裴清道:「就算太師說得都有理,若有可能,朕也不想趕盡殺絕,但慕公卻有讓朕不得不除他的理由。再者,朕收到可靠密報,慕公昔日那些舊部近來動作頻頻,行跡可疑,對此,太師又作何解釋?」

    「這個疑問,老身可為陛下解答。」

    裴清和楚隱聞聲望向殿門口,但見劉太后恰好走進殿來,身後跟著楊慎和剛辦完事後趕來匯合的伍尚,當然還有被五花大綁的仇正以及他的副將蔡笙。

    「太后怎會來此?!」楚隱遙望朝殿內走來的三人驚詫地問。

    有多少年沒見過這個人了?似乎是從他冊立東宮開始吧?數年不見,她似乎蒼老了許多,不過那張臉還是讓他憎恨不已。只要一看到這張臉,他就會想起母親,想起他和連城雪曾經度過的那些艱難隱忍的歲月。

    轉眼看到被縛的仇正,他臉上冒出一個大寫的問號:「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劉太后來到御前,對楚隱毫不掩飾的厭惡並未放在心上,臉上仍舊平靜無波道:「陛下無需多心,老身此來並非為救陛下,而是為了大魏江山。」

    她說得如此直白,讓在場的臣子意外,更讓楚隱意外。

    劉太后說完便對身後的楊慎和伍尚道:「二位將軍,把你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陛下吧。」

    楊慎和伍尚雙雙對劉太后恭敬揖道:「多謝太后。」

    劉太后只微微點點頭,然後就局外人似的退到了一邊。

    楊慎和伍尚隨即面向楚隱躬身一揖:「參見陛下。」

    楚隱道:「平身吧。」

    「謝陛下。」二人謝恩起身。

    伍尚自懷中掏出那封慕榮、秦蒼和蘭寧的聯名信雙手托舉呈遞御前道:「陛下,所有問題的答案和事情的真相都在這封密函里了,請陛下過目。」

    齊豫趕忙上前接過密函呈給楚隱,楚隱展開來一看,還沒看兩行就騰的一下又從龍椅上彈了起來。

    一如當初看到慕籬那本手札時的情形,這封密函楚隱也是越看越心驚,內中所述長河谷伏擊詳細過程、七萬多北征將士的犧牲以及眾將推測厲王勾結竘漠計陷慕謙並剪除京中所有威脅人物、企圖篡位奪權的陰謀令楚隱驚駭不已。

    片刻之後,楚隱將密函往御案重重一拍,瞪著下面的楊慎和伍尚道:「這不可能!朕不相信!」

    他不相信楚天承告訴他的那些秘事都是假的,也不相信楚天承這兩年來的恭順都是騙他的,更不相信楚天承身為大魏皇室血脈竟會做出勾結竘漠通敵叛國這種事!

    「這一定是慕家大郎為了替慕公開脫而編造的!朕不相信!若事情真如信中所說,那慕公那些舊部近日來頻繁異動,四處招兵買馬,一副大動干戈的架勢,你們如何解釋!」

    伍尚道:「回陛下,羲庭軍招兵買馬乃因長河谷一役損失慘重,白大帥若不招募新兵擴充軍備,那槃水邊防豈非等同虛設?既知九源已叛,若不加固槃水戾山沿邊防線,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九源六萬精兵越槃水過戾山南攻中原嗎?或者還要再加上胡人鐵騎!」

    「……」

    楚隱無言以對,又問:「那紫耀軍呢?當前非戰時,北境亦無危急軍情,他們卻聲勢浩大地調兵遣將,四下聯絡,這又做何解釋!」

    伍尚又答:「陛下,自天下大亂以來,中原內有野心諸侯覬覦,外有戎夷蠻狄窺伺,內外交困由來已久,而當前正值大魏朝野動盪、人心不安之際,紫耀軍及戍邊諸軍又都處於戰略要地,試問他們誰敢擅自將兵力調離駐地?難道他們就不怕偷雞不成蝕把米嗎?」

    楚隱一下子就明白了伍尚的意思,紫耀軍和慕謙那些舊部練兵整軍是為了預防這些隨時都有可能向京城襲來的惡狼!那些人看似對朝廷俯首稱臣,實則皆非善類,若知京中有變,他們又豈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

    伍尚終於鬆了一口氣,還好這個少年皇帝還沒偏執到昏聵不聽人言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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