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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21 作者: 南風音
幾乎是在他倒下的同時,慕榮終於跨越過了這幾步的距離來到近前,披風一掀跪倒在玄武跟前,其餘所有人也都朝這邊靠攏,在外圍形成堅實的防護盾抵擋著仍舊不斷從天而降的箭矢,仍不斷有士兵中箭倒下,但很快便會有人上前來補缺。將士們都不顧生死,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中心的將帥們製造起一面堅實的保衛牆!
慕謙伸出顫抖的手捂住玄武被利箭貫穿的胸膛含淚壓抑道:「你不該這麼傻的,玄武,你難道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在戰場上,每個人都要萬分珍惜自己的性命!」
慕謙也是愛兵如命的帥,在他眼裡所有將士的命都是等值的,任何一個士兵的犧牲對他來說都是心痛的。他帶兵雖也嚴苛,但他的仁德和慈悲卻比耶律圖更得人心,這也是慕謙在大魏軍中能有如此地位和聲望的一個重要原因。
彌留之際的玄武已聽不到慕謙心痛的話語,只費力地朝龍吟伸出血紅的手掌。龍吟有感,立刻伸手用力握住,將耳朵貼近他的臉。
只聽玄武用盡最後的力氣虛弱道:「隊長,相公……和大公子……就交給你了!」
一個十多年來日夜相伴的戰友、兄弟走了,斯人之手垂落的剎那,龍吟血淚飛濺悲痛怒吼:「玄武!!!」
一個追隨自己十餘載的老部下為救自己而犧牲了,慕謙只覺五臟六腑都有什麼東西在劇烈衝撞,想要衝破桎梏衝出身體。他強壓下這股衝動,沉痛自責地閉上了雙眼,捂著玄武再也跳動不了的心口的手卻始終不曾挪動一分。
一個長年守護相府的親人、如同兄弟般的老友在自己眼前永遠地閉上了雙眼,慕榮自始至終都沉著臉沒有說話,只是血紅的雙眼中噙著悲憤隱忍的淚,死死攥著拳頭,眼中透出深深的仇恨和怒火,更有堅不可摧的意志。他命令自己牢牢銘記這筆債,終有一日,他定會向敵人討回來!
將他們包圍起來護在中央的眾人一邊奮力抵擋著不停的攻擊,一邊在內心各自為剛剛逝去的戰友哀悼,絕望的氛圍籠罩著整個北征大軍。
他們不知道這催命的攻擊會持續到何時,不知身邊還要倒下多少兄弟,更不知自己是否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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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帝都大梁城。
御前供奉官齊豫經過一夜馬不停蹄地疾馳狂奔終於回到了京城,原本單騎快馬用不到半天就能到的距離,未曾習武又習慣了宮中優越生活的齊豫楞是用了多出一倍的時間才到,當然也有天黑加天冷路滑的原因。
總之齊豫一到朝陽門外,一直強撐的精神力終於崩塌,當時就滾下馬暈了過去,是朝陽門的守衛禁軍兵士將他抬回皇宮的。待醒來後,楚隱便迫不及待地問他情況如何,齊豫便將黎州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說了。
得知暗殺計劃敗露,楚隱著慌不已,連忙宣厲王進宮商討對策。
楚天承奉詔來到崇華殿時,楚隱正在大殿中來回踱步,一副焦躁不已、慌亂不堪的模樣。
姚輔仁進殿來報:「陛下,厲王到了,正在殿外侯旨。」
楚隱立刻停止了慌神無主的踱步,廣袖一揮:「快宣!」
「是!」
姚輔仁退出去傳旨了,很快便見絳袍玉帶梁冠的楚天承踏進大殿向他走來。
「陛下萬安。」楚天承走到楚隱跟前欲跪拜,早被楚隱一把扶住。
「皇叔來得正好,你可知……」
楚隱拉著楚天承將齊豫在黎州的遭遇又講了一遍,楚天承聽完之後做出吃驚狀:「竟有這等事?!」
楚隱顯得很是不安,抓著楚天承問:「皇叔,你說我該怎麼辦?倘若樞相振臂一呼,召集他那些舊部舉兵造反,那這大魏朝還有誰能阻止他?」
楚天承一聽,天時地利人和都具備了,便自袖中掏出那本手札,恭恭敬敬雙手呈上:「陛下可知此物為何。」
楚隱疑惑地接過手札,瞧了瞧,問:「不過一本手札而已啊?」
楚天承搖頭:「陛下請翻開一看。」
楚隱看了看沖他點頭的楚天承,而後將信將疑地翻開了手札。一如楚天承翻看這本手札時的情景,楚隱亦是越看越心驚。
當他終於合上手札,一臉難以置信地望向楚天承時,楚天承十分適宜地給出了答案:「這是臣僥倖在樞相府二公子所住的離憂居里搜出來,確認是慕家二公子親手所書。」
楚隱又再三翻閱手札,最後終於將手札再度合上,緩步走到大殿門前負手仰望廣闊夜空,臉上再不見一絲焦躁、不安和慌亂,轉而被森寒冷酷取代,殿內燈火和殿外庭燎交相映照出他忽明忽暗、陰戾狠絕的臉,讓人不寒而慄,眼眸中更是充滿了凜冽的殺氣。
楚天承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刻意壓低的臉露出了陰謀得逞的笑。
第115章 變數(上)
辜月落日斜陽,狹道烽煙戰骨。
可憐八萬豪氣軍,頃刻含冤赴黃泉。
多少高堂眼中影,多少春閨夢裡人。
海內親友應相痛,回首天涯寄夢歸。
長河谷中,血染的夕陽映紅了狹長的一線天。血色長空下,狹長谷道中,四野皆冒著滾滾烽煙,被燒去大半、濺滿鮮血的戰旗迎風殘響,遍地都是斷戟殘刃,橫七豎八的屍首堆成了山,幾乎將整個一線天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