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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21 作者: 南風音
面具男負在背後的手好似要生生將手腕掐斷,可他卻無言以對,除了——
「對不起。」
「對不起?呵……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呢?原是我太天真,不該相信只要有你在,我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就可以放心地出去闖蕩!是我太天真,你有什麼錯呢!哈哈哈……」
痛徹心扉的慘笑,悲痛欲絕的血淚,無一不是烙印在楚昱心口刻骨銘心的傷痕。往昔記憶在此刻一一浮現腦海,卻令他更覺悲涼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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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兒!」
焦急的呼喚聲傳來,處於彌留之際的楚昱艱難地睜開雙眼,迷濛的視線內到處都瀰漫著戰爭過後濃烈的硝煙和死亡氣息,唯有前方一個急急向他奔來的身影是個活物,但他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臉便又昏了過去。
初遇他的那年,楚昱十四歲,首次以副帥之名、主帥之實率軍南征,奉旨平息南部某軍府叛亂以及邊境遊民的趁勢作亂。
而那次出征也是他首次嘗到爾虞我詐的厲害,見識到利慾薰心之人的陰毒。
在一次議定的戰役中,他所率領的先鋒部隊在進入預定的作戰區域後便遭叛軍包圍,他在士兵們拼死保護中一次又一次地欲突出重圍,奈何敵眾我寡,他們的處境九死一生,而後援主力部隊又遲遲未至,他這才明白一切。
那時他痛的不是自己遭受背叛,而是那些因他而無辜犧牲的大魏將士。
面對叛軍一波又一波的圍殺,遠方的慈母是支撐重傷的他死也不放棄的執念。
直到他身邊的人全部犧牲,直到他再也沒有力氣抵抗時,這道黑影便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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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面具男救起後的第二天夜裡,重傷瀕死的他終於恢復了意識。
迷迷糊糊中睜開眼,他看到的是閃爍的篝火勾勒出的一個一動不動的側影,看起來那麼獨孤,那麼寂寞,好似他已用這樣孤獨的姿態守望了百年。
見到楚昱睜開眼,面具男將手中乾柴隨手一拋便飛撲過來,緊張地問:「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傷口痛不痛?你稍微忍耐一下,過幾天就會好些了。」
頭頂之人接連的問語表達出了他的心焦,奈何楚昱的意識還是不太清醒,落在他眼中的身影竟變成了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母親……真的是你嗎?你終於肯正眼看孩兒了嗎?太好了……早知如此,孩兒寧願天天沉迷不醒……」
「原來還糊塗著呢,呵……」
冰涼的手指替他拂去滑出的淚,隨即一隻寬大又冰涼舒適的手撫過他的額頭,頭頂傳來斯人低沉之語:「嗯,還是有些燙。」
楚昱看著斯人為他攏了攏蓋在身上充做被子的狐裘,如同慈母哄孩子入睡一般輕輕拍著他溫柔道:「睡吧,睡吧,睡著了就不難受了。」
於是,大腦沉重感便真的再次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再次陷入昏迷前,他聽見頭頂傳來一句充滿了自責與痛苦糾結的話:「我發誓,再也不會讓你遭遇這樣的危險,從今以後,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面具男此語既像誓言又像承諾,好似透著直擊心靈的悲傷,又仿佛是他無言的哭泣,其中包含了無盡的遺憾,又飽含了無比堅定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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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睜開眼時,已是被面具男救起後的第七天,楚昱終於恢復了意識,也串起了前後發生的一切,所以他才要刨根問底。
「既救了我,為何不肯告訴你是誰?」
「……」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認識我,不但認識我,還對我非常熟悉,但為何我對你卻一點印象也沒有呢?沒道理啊~」
「……」
「你究竟是誰?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我是誰,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
一句問話中似乎都能聽見面具男淡淡的笑意。
雖然從醒來開始,楚昱便已纏了他快一個時辰了,可面具男卻似心情極好,對楚昱死不放棄地窮追猛打絲毫沒有不耐煩,反而顯得很愉悅。
「當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受人滴水之恩,理當湧泉相報啊!」
「可我並不需要你的報答。」
「可我需要啊!我不喜歡欠別人的,不還了你這份恩情,我會寢食難安的!」
「呵……」面具下之人發出一聲輕鬆愜意的笑。「或許……是因為你與我的一位故人很像吧。」
楚昱還欲追問,面具男卻道:「好啦,現在不是追究我到底是誰的時候,你現在應該想的是如何扭轉當前的敗局。」
面具男遂告知楚昱目前平叛大軍的狀況。
叛軍利用平叛大軍指揮高層內訌之機趁夜奇襲後方大本營,欲一舉殲滅朝廷大軍主力,迫使大軍不得不放棄已攻下的州縣後撤,那個出賣大家的名義上的主帥亦在戰亂中不幸陣亡,目前大軍不僅損失慘重,還群龍無首。
後來,楚昱的回歸讓平叛大軍士氣一振,此次叛亂終也因他力挽狂瀾而得以平息。
再後來,天啟帝得知其中的曲折後,處置了參與叛變的十餘名將領。
而那位已經慘死戰亂中的主犯更慘,以謀逆罪被判處滿門抄斬,虧得楚昱求情,言一人之禍不殃及無辜,天啟帝遂改判發配充軍,從輕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