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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20:21 作者: 南風音
    世人皆知沭陽王之年少英勇,比起厲王府那位世子,繼承了厲王血性的楚昱顯然更適合承襲厲王爵位。

    然而令人惋惜的是,楚昱既非長子又是庶出,自古長幼、嫡庶有別,再加上厲王妃娘家勢力,無論楚天承再怎麼器重楚昱,都不可能逾矩。

    其實,當年天啟帝破例封王的舉動本就不單純,可說是一舉兩得。

    其一,多年來,世人都在議論他對楚天承的忌憚,說他容不下厲王,他便用此舉向世人宣告:他厲王自甘墮落不爭氣,我就抬舉重用他的兒子,我不是這樣心胸狹窄的人。

    其二,連厲王府世子都沒有的殊榮,楚天堯卻給了既非嫡又非長的楚昱,可想而知這對厲王府後院會造成什麼影響。楚天堯在博了好名聲的同時還給楚天承後院留下了禍根,真不愧是他的作風。

    楚昱自小在軍營中長大,對建立軍功頗為積極,在同輩甚至年長的將士當中一直都表現得十分搶眼,自封王后更是一直保持著沙場上的勝績,續寫了當年厲王的不敗傳說。

    在他任藏谷關鎮守副將期間,胡人一再嘗敗果,後來他擢升為主將守關期間,藏谷關更是自此成為大魏北境的堅實壁壘。

    任命楚昱為藏谷關鎮將,守著大魏北境門戶,同時也是守著九源門戶,這也算是楚隱信任楚天承的一種表現。

    九源本來名義上就是楚天承的轄區,讓他的兒子去鎮守邊關再合適不過了,而事實上楚昱的表現也的確沒讓眾人失望。

    如今,當年楚天堯的小心思終於迎來了豐收。

    厲王府後院終於起火了,表現太過搶眼、太過優秀的楚昱對世子構成了巨大的威脅,因此厲王妃想要除掉楚昱,這無可厚非,順帶還能解決掉月夫人一箭雙鵰,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

    在天啟帝與厲王的這場權力博弈中,楚昱大概是最無辜的犧牲品,他從來都只是他們對弈棋盤中的一枚棋子。

    就在他全力平息北境紀國餘孽叛亂時,京中卻傳來了林月娘蒙冤的急報,身為大魏邊關鎮守之將,肩負守衛大魏疆土的重要職責,他竟然撂下了手中所有軍務,不顧眾將勸阻當即就飛馬趕回京城。

    可他終究還是晚了,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未能見到。

    從他回到大梁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一夜了,他就這樣一直跪著,跪到雙腿失去知覺,跪到膝蓋幾乎報廢,跪到渾身凍僵麻木,天若有情,也會為斯人斯景感動流淚!

    然而,這一切終究還是沒能打動他那冷血的父親。

    王府的大門始終不曾為他而開,因為楚天承下過嚴令:留他一命已是對他們母子最大的寬容,不准任何人理會他,更不許他再踏入王府半步!

    曾經的天之驕子、少年英豪一夜之間淪落為世人不恥的私生子,被逐出王府,除籍皇室,貶為庶人,這天差地別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路過王府的人見到這母子倆的悽慘景象,都紛紛惋惜不已。

    楚昱卻是從見到母親屍身的那一刻起就已不在乎這些了,他在乎的只有懷中逝去的人。

    儘管她從未給過他一絲的愛,可他卻深沉地愛著她,這麼多年來他一心只想得到她哪怕一絲的關注。

    所以,他不顧尚未長成的身體,在王府門前跪了一天一夜,只想求一個機會,一個讓他查清真相的機會,一個可以還母親清白的機會。

    楚昱低頭看向懷中之人,已經麻木的身體早已流不出眼淚。

    林月娘就那樣閉目躺著,平靜而安詳,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

    冬日寒風吹過楚昱的臉頰,他卻全然不覺,雙眼就只是專注盯著懷中人。

    楚昱伸出僵硬冰涼的手握住母親更僵硬冰涼的手,撫過母親冰冷徹骨的眉眼,無論他怎麼看,母親都只是睡著了而已……

    他多麼希望奇蹟能出現,懷中的人能再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哪怕是跟過去一樣冰冷無情也沒關係,只要她能睜開眼再看他一眼……

    「母親……」

    隨著這一聲嘶啞心碎的呼喚,他的淚終究還是流下來了,顆顆滴落在林月娘的臉上。

    十九年了,整整十九年了!到今天,他終於可以當著親娘的面堂堂正正喚她一聲母親了,可是她卻再也聽不到了……

    楚昱想起今春他離京返回駐地的那個朗日,他去寒苑向母親告別時,拱門彼端,竹影斑駁處,他依稀看到一抹投射在牆壁上的影子,看起來是那樣的溫暖慈祥。

    當時他還以為是錯覺,如今回想起來,那竟是他見母親的最後一面!

    手撫過母親額頭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痕,楚昱心頭划過尖銳的痛。

    「一定很痛吧?母親,當時您究竟在想些什麼呢,可曾想到過孩兒?」

    以為早已無知覺的手,在這一刻劇烈地顫抖起來,令他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

    下一刻,他便將母親擁入了懷中,竭力收緊痛苦的雙臂,試圖從母親的懷抱中汲取溫暖,心痛的淚大顆大顆不停地散落在寒風中。

    「就算有再大的困難,不是還有我嗎?為何你要如此狠心?為何你要如此決絕?難道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在乎我嗎?難道我的存在真的不足以讓你留戀這個塵世嘛,母親……」

    至悲至痛的聲聲責問終是變成了無聲的嗚咽。

    「當然不是!」

    楚昱猛然抬頭,恰見素服簡髻的菱歌左臂掛一件玄青狐裘、右手提一食盒緩步向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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