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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15:32 作者: 睡覺蟹
青青只是抹著眼淚點頭。
「駱叔,我能進去陪他嗎?」青青睜著滿了淚水的眼睛問駱聞。
「消毒的過程很麻煩。你一旦進去就不能出來了。你看這麼多小孩子,父母也是在外面等。」
青青無奈的轉頭。繼續盯著床上那面如土色的人。
此時一個護士在玻璃牆外給他換上了一袋新的血小板。裡面的護士把他的床頭搖起來些。觀察他的情況。沒過幾分鐘,一直閉著眼睛的之硯突然睜了眼。他的臉緊緊的皺著,身子往前一探,一下子吐出一大口東西。然後他張大了嘴,似乎呼吸很費力。
裡面的護士仔細看了儀器,立刻轉身朝著玻璃外的駱聞揮手。駱聞一句話沒說,衝進無菌區。他很快來到無菌艙的另一側玻璃,指揮護士停了輸液,操作儀器。他在裡面焦急的大喊。青青隔著玻璃看到護士忙亂的給之硯帶上氧氣面罩。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能拉過路過的一個護士大哭:「他怎麼了?他到底怎麼了?」
等到搶救結束,駱聞汗流滿面的來到外面,青青的嗓子都哭啞了。
「別急。是什麼東西過敏了。可能是那袋血小板有問題。我們用了藥,已經沒事了。」
夏戈青坐在椅子上,托著頭,長發蓬亂的垂在兩邊:「駱叔,讓我進去好嗎?」
化療結束,宋之硯突然感嘆ATG的藥是多麼美妙。上一次這藥曾讓他苦不堪言,可是經歷了化療後,一切突然都可以承受了。青青發來了寶寶大笑的視頻。之硯看不見,可是那笑聲太有感染力了。讓他無休止的噁心腹痛也似乎緩解了些。
他離勝利又近了一步了。
「這袋血是你兒子的臍帶血了啊!」玻璃外的護士鄭重宣布。之硯看不清,但還是緊緊盯著那一小袋液體。這是青青和寶寶給予他的生的希望。從今後,他們三人將血脈相連。
回輸的前幾天一切順利。從第五天開始,傳說中的骨痛終於襲來。病友們都說這痛是因為新的幹細胞在工作。疼得越厲害,說明移植的效果越好。之硯滿懷信心的迎接這期盼已久的痛。
這疼一天重似一天,全身像是有千千萬萬的螞蟻在骨頭裡侵蝕。肚子裡的五臟六腑也在灼燒。眼盲似乎讓疼痛更加難捱,無事可做,無人陪伴,全天二十四小時實在漫長,每一分鐘都那麼難熬。可悲的是,每日的驗血指標還是那麼慘不忍睹,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新的幹細胞在他體內起作用。
這天早上起來,之硯又被腹痛驚醒。駱聞給他反覆檢查,內臟並沒有問題,也沒有出血,但是別的病人都沒有這麼劇烈的反應。駱聞無法,只得用了止痛藥,但之硯還是疼得在床上輾轉。
他摸索著起身,想要去洗手間。護士趕緊過來扶他。在雙腳觸碰到地面的一瞬間,熟悉的天旋地轉又襲來,他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黑暗。
這一覺,之硯覺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渾身上下還是如蟲噬。他周身冰冷,使勁往被子裡縮了縮。
「之硯,之硯。醒了嗎?」
之硯覺得自己還在夢境中。因為那熟悉的聲音不該此刻出現在他身邊。他緊緊的圍住被子。一隻溫熱的手撫摸他的額頭。那手戴著橡膠手套,但是他能感覺到那手的主人是誰。
他睜開眼睛。面前一個人影。戴著帽子口罩。
「青?」
「是我,你醒了?你剛才暈過去了。還疼的厲害嗎?「
「青,你怎麼進來了?」他摸索著青青的無菌服、口罩、帽子。「寶寶呢!你不能留在這,寶寶怎麼辦?」之硯知道無菌艙的規矩,進來陪住的家屬不是來去自由,一旦留下,就不能輕易出去。
「之硯,讓我陪你幾天好不好。駱叔說你反應太嚴重。我在外面快急瘋了。」
之硯卻不留情面的推青青:「快出去。寶寶要吃/奶,怎麼能留下他!」
青青想到留在父母家的小咕咚,想到他到了晚上將找不到熟悉的懷抱,想起他會因為斷奶大哭,也控制不住的流淚。哪個年輕母親捨得扔下才兩個多月的孩子。可是她在外面看著之硯幾次驚險的搶救,一次次的暈倒,她必須進來。
之硯聽到了青青的抽泣聲,覺得心都要碎了。他想撫摸她的長髮。青青戴著帽子,頭髮應該在帽子裡。但是之硯托住她的頭時,卻沒有摸到頭髮與帽子摩擦的絲滑感覺。
「青,你的頭髮?」之硯焦急的反覆摸她的頭部。只有皮膚的溫熱。
「之硯,別急。我的頭髮太長,達不到進倉的無菌要求。沒關係,還會再長起來的。」
之硯頹然放下自己的雙手,用整個手臂把青青的頭摟在胸前。青青的臉頰貼著之硯瘦弱的胸膛。聽到他悶悶的聲音:「青青,相信我。我是家裡的男人。我能頂住。聽話,不要這樣。你們這樣的犧牲和付出,我怎麼受的起?」
青青能覺出他的身體在顫抖,他胸腔里有嗚咽聲。她起身,隔著口罩吻他的臉頰:「之硯,什麼都是值得的。我不能沒有你。」
此時玻璃外有一個高大的人影在閃。青青回頭,是駱聞。將近六十歲的駱主任在外面像個孩子一樣使勁揮舞雙手。青青疑惑的看他,駱聞把右手高高的舉起來,食指向上,反覆做著放下又向上的動作。他用左手揮舞著一張驗血報告,然後摘掉口罩,青青能看到他的眼睛是濕潤的,但嘴角上揚,是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