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頁
2023-10-01 02:15:11 作者: priest
景七那日在馬車上冥思苦想半晌,恍然大悟,心說小毒物心眼多了不少,想是他心裡有氣,看不慣自己遊刃有餘,總覺得自己油嘴滑舌,叫他一顆真心付諸流水,覺著虧了。便閉目養神陣,心裡就又有了別的主意。
倒霉敗家人有了新的想法,就意味著烏溪又要麻煩了。
烏溪先是莫名地發現無聊得四處找事的人忽然安靜了,閉著眼跟老僧入定似的靠在一邊,動都不動----他嘴上沒說話,卻著實被景七傷情嚇得不輕,不然以烏溪快刀斬亂麻的性格,辦了事自然想早走,也不會磨磨蹭蹭地在京城逗留整整三個月。
留神注意他的面色呼吸,覺得平穩如常,方才看過他的傷口,也不像有變,這時候還只當他是鬧得累,精神不濟,自己養神。
直到下午該喝藥的時候,烏溪才發現這人不對。
他分明沒睡著,卻在烏溪將湯藥端到他面前的時候也沒給個反應,烏溪皺皺眉,用小湯匙將藥盛起來,輕輕地碰碰他的嘴唇。藥是好藥,可味道讓人有些難忍,每日景七到時候都變得無比痛快,秉承著長痛不如短痛的原則,三口喝盡,一刻也不願意多聞那個味。
可這日景七依然沒反應,只是漠然地睜開眼,掃了他一眼,隨後慢慢地將目光轉向一邊,不看他。
他臉上沒那種憊懶而滿不在乎的笑意,憔悴便顯露出來,濃黑如墨跡的藥對上他蒼白淺淡仿如透明的嘴唇,幾乎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烏溪這才發現,自己對付景七的招數被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有些氣悶,便像當年逼著他吃飯一樣,端著藥碗,一動不動地堅持。
誰知這回景七比他還堅持,目光直直地望向外面,浮光路途全都從他的眼珠表面划過,卻仿佛一點痕跡都沒留下,無聲無息地像是沒有知覺一樣----同時他心裡恨恨地想著,爺當年六十三年都一動不動地坐過來,還耗不過你?然而這一會,又覺得自己沒勁起來,居然淪落到要跟小毒物玩起欲擒故縱把戲來,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心裡這麼自我唾棄著,臉上卻裝得真事兒似的。天寒地凍的,藥碗裡的熱氣飛快地散去,要真涼下來,怕藥性就變了。烏溪從沒想到景七還能跟他鬧脾氣,便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僵持半晌,他終於放棄了,低低地開口道:「喝藥。」
景七連眼珠都沒轉一下,好像靈魂出竅。
烏溪想了想,便低頭將那黑乎乎的藥含了一大口,捏住景七的下巴,將他硬拉過來,把藥生生地給度過去。景七還真沒料到他這一手,猝不及防加上那苦得人神共憤的味道,當場猛地推開他,嗆咳出來。
烏溪也不著急,一邊慢慢地拍著他的後背,一邊等他咳完,打算再給他灌上一口,景七終於發現裝死裝不下去,憤然瞟了他一眼,接過藥碗,大口灌進去。
豪邁地一口氣喝到底,景七伸手抹了一把嘴,抬手一丟,準確地將藥碗丟到小桌案上,穩穩噹噹地站住,隨後直接越過烏溪,伸手拍車門,喝道:「停車!」
他慣於發號施令,一聲低喝叫出來,趕車的也不知道是誰在話,立刻便將車子停住,車門「啪」一聲從裡面推開,景七也不嫌冷,穿著單衣便從車裡跳出來,下車便走,頭也不回----好像他認識路似的。
大巫的車停下了,周圍的南疆武士們自然也跟著停下,面面相覷地看著大巫車上跳下來的年輕好看的男人。片刻,烏溪嘆了一口氣,撿起一件外袍便,沒多遠便追上他,要將外袍裹在景七身上。
景七卻不領他情,側身躲過去,往後撤了一步,游魚似的滑出去,冷笑道:「不勞大巫。」
烏溪便皺皺眉,伸手去抓他的胳膊,景七撤肘屈指,靈巧地正彈向他脈門,烏溪閃電般地將手中的棉袍拋起來,另一隻手斜斜地格在他手背上,隨後用力拉住他的大臂,猛地將他拉到懷裡,棉袍才落下來,正好落到景七身上。
一氣呵成,仿佛連一點力氣都沒浪費。
隨後,烏溪才平鋪直敘地道:「赫連翊以為你死了,你若想回京城,便是欺君。」
景七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巫不會以為南寧王府這麼多年來,總共就京城這點家底吧?不瞞你說,別的東西我沒有,本王名下田莊還是有幾座的,鋪子也是有幾家的,如今若去洞庭帶打聽打聽,水兒打著七爺字號的當鋪銀莊,若本王去,都受得他們聲大掌柜----只是還望大巫把我們府上的大管家放出來。」
平安處理好王府的「後事」,其實就喬裝打扮地跟在隨行的隊伍里,只是烏溪下意識地將景七和他隔離開來,想不到竟還是被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