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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頁

2023-10-01 02:15:11 作者: priest
    赫連翊閉上眼睛,他說:「北淵……」

    當年叫你離開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走呢?

    然而這句話他已經問過,也得到了答案。他還想問,那迴路邊,你給我算的那個姻緣字,能不能不作數?能不能改?他還想說,你算得不好,我那隻當了卦資的兔子,能不能要回來?

    然而這些話爭先恐後地擠在他的嗓子眼裡,竟一句都沒能出來。景七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直起身子,在馬上看了他一眼,雙手抱拳於胸前,正色地道一句:「陛下保重。」

    便催馬在前,走了。

    漫漫浮生,當以何以慰?

    只有沉默,只有一個背影,慢慢得融入到夜色里。便叫多情人見不得,便思量不得,便只剩滿嘴苦意。

    悲莫悲兮。

    這條路確實只有景七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正是望月河的上游。幾個天窗的人如影隨形一般地跟在他身後,兩個小伙子將那幾百斤的大口袋拿鋼槍挑了,一人一端拽著,虧得馬好,竟沒被壓趴下。

    一行人悄無聲息地划過,越過瓦格剌的包圍圈時,不巧被一個騎兵看見,景七當機立斷地一抬手,立刻有一個天窗鬼魅一樣地越上他的馬背,捂住那騎兵的嘴,手一扭,那脖子便斷了。

    天窗只有探子和殺手。

    景七覺得自己可能有個見不得光的出身,所以血肉里就天生長了那麼一根見不得光的筋,正好和周子舒臭味相投,沒有統帥千軍萬馬的能耐,卻又趁著夜色搞些鬼魅伎倆的本事。景七馬不停蹄,只將懷中那小瓶子拋給了殺人的人。

    那是當年去兩廣烏溪給他以防萬一的東西----化骨水。

    處理完屍體的天窗又很快趕上來。

    便這麼一路有驚無險地穿過了瓦格剌大營,景七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心說現在調馬回去,若是能摸到格西的帳子,一箭射死他多好。

    當然,這也只是個美好的幻想,他們只是在騎兵的外圍繞過,便已經十分不易了,真深入進去,恐怕有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循著烏溪帶他去過的那條小路,一直摸到望月河的源頭處。

    景七心裡感慨,他想烏溪當年是怎麼在這囚籠一樣的皇城裡待得要窒息,才會漫無邊際地在城郊逛,要逛多少回,才會找到這麼偏僻的地方?

    他該是回到南疆了吧?

    平安就好。

    風捲起烏雲,終於一聲驚雷劈下來,整個大地都在震顫。

    景七卻心裡一喜,找人夜觀天象,本是說這一宿會有雨,竟不曾料到,這個季節還能有雷,但看這點,便能自我安慰一句大慶氣數未盡。

    幾人在望月河上游接近源頭的地方下了馬,此時豆大的雨水已經落下來,景七抹了把臉,這才知道什麼叫淒風苦雨----顧不上打理自己,叫人將那大布袋子打開,裡面竟是兩頭異獸。

    然而仔細一看,又不是什麼異獸,分明是兩頭身形極其巨大的白狼,最奇的是,那白狼的額頭上,竟還有一撮灰色的毛,像是冠冕一般。

    一個天窗不禁問道:「王爺,這是……是狼?」

    景七又從大布袋子裡抖出了幾條血紅的帶子,用牙撕開,手腳麻利地綁在大狼的屍體身上,用某種相當奇特的方法打了個結,隨後割開手掌,叫血滴在白狼的皮毛上,被雨水一衝,立刻暈開了,染了一大片。

    做完後,他輕笑了一聲:「狼?這可不是普通的狼。」

    一宿傾盆大雨,而守夜的瓦格剌衛兵絲毫不敢懈怠,仍兢兢業業地守在那裡,忽然,順著一直流進城的那條河上游,飄過來一個粗陋的木筏子,上面似乎還有東西。衛兵揉揉眼睛,大雨叫他有些視線模糊。

    筏子越來越近,隨後,衛兵看清了上面的東西,他慢慢地張大了嘴,眼睛差點瞪出來,喉嚨里發出古怪的聲響,緩緩地伸出一隻手,指著河裡,竟恐懼得連話都說不出。

    格西是在睡夢中被驚醒的,他睡得很輕,枕戈待旦,外面一有喧譁,立刻便睜開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呵斥,他的貼身侍衛便連滾帶爬地撲了進來:「首領,首領……白狼!是血塗白狼!」

    格西一把推開他,大步往外走去。

    河邊越來越多的瓦格剌士兵不聽調令而聚集在那裡,又一道驚雷劈下來,冷藍色的光照亮了每一個人臉上的恐懼。

    「所謂『血塗白狼』說的是一種極惡毒的詛咒。」景七小心地將手上的傷口用繃帶纏好,輕輕地笑了笑,他身上的衣服全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卻仍舊不慌不忙地說道,「瓦格剌人相信,狼是上天的使者,尤其是額頭上有灰毛的白狼,是會飛的,這種狼殺不得----傳說當年惡魔誘惑了魯瓦族的首領,說飲了白狼血,用血紅的帶子將狼的屍體那樣捆綁起來,在撒上血紅色的瑪瑙石,便能獲得無上的力量,魯瓦族的首領那麼做了,也是在一個大雨夜裡,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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