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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15:11 作者: priest
他手裡托著那隻兔子看了半天,才想起來,這還是很小的時候,赫連沛給的一對玉兔,他特意找人穿了鈴鐺,給了赫連翊一隻,另一隻恐怕還在自己府上,和那些個經年舊物一起。
原來已經有十幾年了。景七笑了笑,將荷包收起來,慢吞吞地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這有錢人出手就是大方,收攤了收攤,小烏子,爺請你去對面的攤子上吃餛飩去。」說著,便彎下腰去,將招搖撞騙的攤子收到他那破匣子裡,拿著木棍在一邊在地上點著,一邊往前走。
走了幾步,才發現烏溪並沒有跟上來,回過頭去,將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撇嘴道:「幹什麼不走?嫌棄麼?」
烏溪問道:「剛才那個人的意思,是說喜歡一個姓景的人麼?」
景七站定,蹭蹭鼻子,心說這種烏七八糟的事,別教壞了孩子才是,便道:「什么姓『井』姓『河』的,都是富家公子敗家取樂的玩笑話罷了,真指望算對了,還不找我呢。」
烏溪搖搖頭:「他沒取樂,是說正經的,我知道。」
景七哂道:「你知道什麼了?小孩子家家的,好好讀書是正理,想那麼多幹什麼?」
烏溪皺眉:「我不是小孩子。」
景七敷衍地點頭道:「嗯嗯,不小了,正是全盛紅顏子,無計多情無計愁的時候,哎呀----」他學著戲子的腔調哼哼唧唧地唱起來,調侃說笑,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烏溪仍是站在原地沒動,執拗地說道:「我不是小孩子。」
景七已經晃悠到了餛飩攤前,將東西放下了開始和那老闆搭訕,離得遠了,沒聽見他這句話。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而伊人彼岸,觸手難及。
功名塵土,他鄉路遙,誰有空暇,為這兒女私情一聲長嘆?
烏溪忽然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景七的手臂,目光灼灼地望向他,問道:「你心裡……有沒有過一個人,覺得日日看見他,心裡就像開了花一樣,見不到他,便每時每刻坐立不安,又不敢和他說,只覺得自己怎麼都配不上他,大事小情都為他想好了,哪怕自己死了,也不願意他有一天為難,一點不高興的地方?」
景七伸手去拿筷子的手一頓,聞言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半晌,才輕輕地笑了一下,說道:「有。」
烏溪一顫,張張嘴,話音堵在喉嚨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良久,深吸一口氣,低聲問道:「是……什麼樣的人?」
熱騰騰的兩碗餛飩端上了桌子,熱氣撲面,景七拿起桌子上的醋碗,往裡倒了些調味,隨口道:「死了,早記不清楚了。」
烏溪道:「真有那樣的人,就算自己死了,也不會忘了他的,你又沒說實話。」
景七笑了笑,卻不言聲了,閉著眼睛低下頭,做戲做全套,摸索著吃餛飩。
所以記不清了,不是因為人死了,是……心死了。
第二日早朝,赫連沛竟意外地出現了,臨走的時候還特意把景七給留了下來,叫他陪自己喝茶下棋。
「小兔崽子,又想跑,哪那麼吸引你?皇伯父都懶得見了麼?」
景七賠笑道:「那哪能啊,這不是……公務繁忙麼?」
赫連沛挑起眼瞪了他一眼:「繁忙?都繁忙到城南擺攤算命啦?」
景七苦著臉抱怨道:「咳,您看……這太子殿下咋又告臣的狀呢,不就是看在熟人的份上多訛了他點卦資麼。」
赫連沛笑著推了一下他腦袋:「胡鬧!你父王年輕的時候,可是我京城第一才子,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憊懶貪玩的小子來!」
景七順口接道:「可惜父王故去得早,要麼還可以問問,別是抱錯了吧?」
這話倒勾起赫連沛的懷念之意了,上上下下打量了景七一番,感慨道:「明哲……可去了有八年了吧?」
景七道:「是,回皇上,八年整了。」
赫連沛眯起眼睛,想起往事,竟有些傷感,伸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八年前,你才這麼高……那么小的一個娃娃,現在都長成大人了。」
景七默然。
赫連沛又嘆道:「朕當年的那些詩酒談笑的老友們,如今好多都不在了,看著你們都大了,朕也老了。」
景七立刻道:「皇上正是春秋盛年的時候,怎說是老?是父王……沒福氣罷了。」
赫連沛又唏噓半晌,拉著景七絮絮叨叨地說那些年輕時候的事,中間還掉了兩回眼淚。景七隻得在一邊聽著,還得扭曲出一幅挺難過的表情,陪著他傷感,誰讓皇上這話題是自己引起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