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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15:11 作者: priest
    廖振東一愣,只聽他接著道:「我且問你,本地幾個大商戶大地主,每年往你這裡交多少銀子,給了你多少好處?」

    廖振東瞪圓了眼睛:「王爺,這可不能胡說。」

    景七微微一笑,又道:「可廖大人,官場也好,商場也好,無利不起早,大家都是出來混日子的,最忌諱兩面三刀,說話不算的,他們既然花了錢買個平安,你如何又把手伸到了人家漕運的船上?坐地分贓尚且能把人腦袋打成狗腦袋,您這背信棄義……」

    景七輕笑一下,住了口。廖振東自然心裡也明白,這是裡面有本地的富戶們的插手,趁亂黑了他一把,忍不住面露難色:「王爺……」隨即拿眼去示意景七赫連釗的信,低聲道,「上面的胃口越來越大,下官也有許多不得已的難處啊。」

    屁的難處,貪心不足----

    景七拍拍他的手背,語重心長:「廖大人,日中則移,月滿則虧,凡事適可而止,有張有弛,細水方能長流,你何苦自掘墳墓?我再問你,兩廣各種閒差都算上,總共有多少位子,你又賣了多少?人家好不容易攢下些許家底,替子弟捐個功名,哪怕是個閒差,它也是有俸祿的,你這樣沒數的胡來,叫人家權財兩空,底下有多少恨你恨得牙根痒痒的,你知道不知道?」

    廖振東擦擦汗:「是……是下官思慮不周。」

    景七搖頭嘆息:「如今出了事,你還要欲蓋彌彰,本王可真不知要說你什麼好,若不是大殿下……咳!」

    廖振東顫顫巍巍地跪下:「王爺,您可得救下官一命!」

    景七這才笑著勾勾手指:「附耳過來。」

    如此這般交代一番,廖振東這才滿心惴惴地退下。

    景七獨自在亭子裡閒坐了整個半天,旁邊是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亭外是皚皚白雪,他忽然荒腔走板地哼起一首不成調的怨歌行:「新制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作合歡扇,團圓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嘿嘿,常恐秋節至哪……」

    這時,吉祥湊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景七點點頭,心情很好地說道:「叫他進來。」

    吉祥轉身出去,片刻,帶著李延年過了小廊,進了賞雪亭。李延年陪笑道#:「王爺真乃風雅之人,此時賞雪可謂正當時啊,可惜我們這裡常年裡也少見這些白色,瞧著還真是乾淨。」

    景七笑道:「李大人,坐。」

    李延年謝了坐,吉祥給兩個人都斟上酒,靜靜地退立在一邊。

    李延年嘗了一口,只覺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直衝頭頂,忍不住叫了聲好,景七卻沒動,待他一口飲盡,才緩緩地說道:「李大人,今日本王請你來,一來是請你品酒,二來……」

    他從袖子裡掏出一封泛黃的信,遞到李延年面前,笑道:「二來是找到了一點有意思的東西,請李大人過目過目。」

    李延年接過來方才打開,立刻臉色大變。

    第三十七章捕巨碩鼠…

    那泛黃的信封里厚厚地裝了一沓的東西,竟將李延年的出身、親族、乃至四十又三年的人生歷程,事無巨細用蠅頭小字一條一條地全都羅列出來,李延年一目十行地往下掃,越看越是心驚,乃至到最後,雙手都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像是他這些年間,身邊一直有一雙眼睛盯著一樣,後背上竄起一層徹骨的涼意。景七輕輕地壓下酒杯,說道:「大人真是好福氣,伉儷情深,身為朝廷命官,家中有鬟婢成群,小年祭灶之日,竟還能吃到尊夫人親手熬的糖,著實讓人羨慕。」

    小年夜,正是前一天的晚上。

    景七似有所感地嘆道:「賭書潑茶,舉案齊眉,雖說都是尋常閨閣小事,可人這一輩子,圖的是什麼呢?不就是淒風苦雨地闖蕩回來,有那麼一個落腳的地方,有那麼一個人,點著燈等著你麼?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李大人?」

    李延年死死地盯著他,一張總是笑嘻嘻討人喜歡的臉上隱隱浮現出恐懼來。景七不動聲色,又問了一遍:「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兩人之間靜默了片刻,便是一邊站著的吉祥,都不敢出一聲大氣,只覺得這炭火足足的小亭中冷寂了下來,景七的笑意不退,李延年臉上的恐懼,卻一點一點淡下去了,只剩下某種說不出的堅定,帶著近乎於視死如歸的寂靜。

    然後他點點頭:「是,王爺說得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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