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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1 02:15:11 作者: priest
「太子殿下,這個可是臣特意從宮外逛回來的,你再要氣我,可不賢惠了。」
「太子哥哥,昨兒皇伯父給了一對小兔子,特意想著給你留了一隻,誰要都沒給……周太傅又罰我抄禮記,您看……是不是能幫幾頁幫幾頁?」
「太子快看,這個小竹豬是我自己編的……啊?皇伯父的蟈蟈籠子?這、這這上面的竹子可真不是拆那個來的,我拆的那個已經叫我藏起來了呀。」
「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
赫連翊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淺淡的笑容,眼中忽然捲起說不出的繾綣滋味。
他又揮手打開那畫軸,畫中少年隨意地坐在青石上,髮髻鬆散,膝上一本雜記,眉目低垂,凝神持卷,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閒散笑意,活得一樣。那執筆作畫的人功力平平,下筆卻說不出的有情,像是那畫中少年一絲一毫都沁潤到了心裡,一閉眼,一顰一笑,悉在眼前。
赫連翊忽然閉了眼,合上畫軸,將那畫軸移近燭邊,呆了半晌,卻又手忙腳亂地將那燒起來的小火苗撲滅,末了低低地嘆息一聲,又小心翼翼地將那畫軸和小東西重新收了起來,深深地放在暗格的最深處。
只因他是景北淵,我是赫連翊----
只因……
長夜未央。
太子妃乃是宋太師的孫女,據說是個賢良淑德、蘭馨桂質的小姐,烏溪在一邊旁觀,第一次見到這樣盛大的婚禮。
丁丑月,丁卯日,辛酉煞西,宜嫁娶。
盛裝祭天,卜筮告吉,持節授冊寶儀注,御奉天殿,百官侍立,聖上絳袍而坐,醮戒之,皇太子親迎於妃氏大門外,著冕服,侍衛導從如儀。
每一步都有規矩講頭,天地陰陽調和,而百事順暢,祈福唱和,傳出幾十里,聲聲不止,唱詞模糊在不周的風聲里,莊嚴厚重,隱隱地泛起一絲絲凜然不可侵犯的寂寞來,烏溪出神地聽著,那些詞多半聽不明白,只是忽然覺得有些寂寞。
他回頭再次望向那千秋萬代的萬重宮闕,覺得整個京城就是個四四方方的囚籠,恍惚中六七年的光景如片刻須臾,那麼倥傯而過,他一開始以為自己是囚徒,可原來,每個人都是囚徒。
烏溪想起夢中的景北淵,身體那麼冰冷,就是嘴唇,也只有那一線的溫熱,眉間似乎總籠罩著若有若無的陰霾,還有一頭觸目驚心的白髮。心中將那人帶回南疆的念頭忽然前所未有的濃重,不想叫他日夜思量、曲意奉承,不想叫他殫精竭慮、夙夜難安。
他念及那幾乎銷聲匿跡的蘇青鸞,如今身在小小的院落里,每天等著為一個人而歌,今天這個人有了自己的妻子,全城官員百姓全都跟著湊了熱鬧,她是混跡在人群中獨自一人來去,還是默默地在自己的小院裡擦琴呢?
烏溪有些想不明白,這個女人一生都算是交付給了赫連翊,她為什麼要背叛呢?或者她如果一開始就心懷不軌,這會兒又會是什麼心情呢?
他心裡忽生鬱結,於是默無聲息地轉身回去了。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可總有那麼多痴心兒女,想著那麼一個千里之外的人,心中藏之,寤寐思服,夢回思之,思之如狂。
因初生牛犢,不怕這猛於虎的世道,始終相信著有那麼一天,能返回山林自然,逃脫人世樊籠。很多人,很多年以後,叫荒蕪的閶闔風吹散了少年躊躇,心中磐石竟成沙碩,輕一碰,便散了。
有多少人能死不退縮、死不回頭、死不相讓呢?
若真能,便是老天也要順了他的意的。然而這道理,大部分人,卻是不明白的。
然而被兩個人念叨著的景七卻在忙別的事,暴動已經完全壓制下去了,朝廷軍隊不日班師,眼瞅著便要過來了。景七以在此時,悄悄地將廖振東叫來,廖振東不解其意:「王爺這是……」
景七嗑著瓜子,對吉祥勾勾手指,吉祥會意,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景七沒言語,只把信遞了過去,叫廖振東自己看。廖振東驚疑不定地接過來,打眼一看,竟是赫連釗親筆,上面隱晦地暗示了兩廣之地大皇子勢力範圍里幾個較為重要的人,其意昭然若揭。
廖振東抬眼望向景七。只聽景七道:「廖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本王來這一趟,好歹回去也是要給皇上和諸位大人一個交代的,可這交代如何做,端看廖大人的了。」
廖振東正色下來,抱拳道:「還請王爺指點。」
「廖大人哪……」景七嘆了口氣,拍乾淨手裡的瓜子皮屑,「你糊塗,你可知道兩廣之暴民起事,是因為什麼?」